第十七章 陈希亥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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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亥是太和殿的二等侍卫，这是个品级虚高的四品闲职，到了位置就坐下喝茶。</p>

隔半个时辰带队巡逻一次，然后继续喝茶。</p>

每日卯正入宫，申时回家。</p>

家就在京城的大帽儿胡同里，来回路上倒不费事。只是进了宫还有一道道门要走，一处处人事要问候。</p>

所以他总是日头没升起就起床，晚上披星戴月地往家里赶。</p>

便是这样兢兢业业，一个月的俸禄也不多，还大半打点了宫里的人事。</p>

比如说，给他顶头的一等侍卫阿布达送礼，那是太和宫守卫的总领。</p>

他不得不谦卑着做人，他本来就低那些满人一等。</p>

仗着父亲的运气，得了二等侍卫的职，他从前心里不屑，后来才知自己不知天高地厚。</p>

只看那些三等四等侍卫，被高等级的纨绔子弟怎样捉弄，便可想象外头的平民过的什么日子。</p>

他好歹是个二等侍卫，旁人对他不算客气，但也不敢欺负。</p>

可从送了自己唯一的女儿陈文心进宫后，一切悄悄发生了变化。</p>

那一天早上，陈希亥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阿布达就走到了他的座位边儿上。</p>

太和宫一共有十五个二等侍卫，一等侍卫只有阿布达一个。</p>

他的座位在二等侍卫中是排在末等的，靠在门口。一般有什么事儿就打发他去做。</p>

阿布达在侍卫所自己有单独的屋子休息，一般是不会到他们这里来的。</p>

就是来，也和那些宽宽绰绰坐在里头的二等侍卫们说话，哪里会走到他这里来。</p>

“陈希亥，听说你家里送进去一个姑娘啊？”</p>

阿布达对侍卫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反正他们的姓一般也就一个字。</p>

他在内宫里当差的兄弟告诉他，今年新进的几个秀女里，有个答应陈氏生的那叫一个俊。</p>

用汉人的话说，那叫花容月貌。</p>

阿布达打听完才知道，这个陈答应，就是他手底下二等侍卫陈希亥的女儿。</p>

他从前没有多注意陈希亥，虽然他常常给自己送银子。</p>

这宫里给他送银子的二等侍卫三等侍卫，乃至四等侍卫蓝翎侍卫，多了去了。</p>

这回仔细看了他，才发现是个白净的秀气脸，怪不得能生出一个美貌的女儿，还送进了宫。</p>

于是他破天荒地和陈希亥搭起了话。</p>

陈希亥连忙给他让座，又洗了一个干净的茶杯给倒了茶。</p>

“是啊。我那闺女是储秀宫的答应。”</p>

“听说你闺女模样生得好得不得了？”阿布达好奇地问。</p>

旁边围坐的几个二等侍卫闻言，也凑上来听热闹。</p>

陈希亥白净的面皮有些发红。</p>

阿布达亲自问了，他也不敢说谎。嚅嚅嗫嗫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小像。</p>

这是陈文心进宫前，陈希亥特意请了一位街头作画的落魄书生来画的。画上的陈文心端坐在树下，微微一笑。</p>

那书生画了像，死活不肯收钱。陈希亥一开始还过意不去，那书生又道是，此生能一见小姐这等国色天香，便是死而无悔了。</p>

陈希亥见他言语轻薄，提起扫帚就把人打了出去。</p>

这幅小像他却一直留着，他和夫人想闺女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p>

众人都凑头上来看，那是一张白底的小像，倒有点像西洋画，画的是彩色的一个绝色美人。</p>

她端坐在李子树下，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当真是一笑倾城。</p>

陈希亥原本担心这群大老爷们嘴巴不干净，没想到众人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些俗气但不粗鲁的话来夸赞陈文心：</p>

“美人！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