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脆亮的哭声整个站台都能听见。</p>

美心从洗手间出来，家欢还留在原地，只是周围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着这个“弃婴”。</p>

时间到。美心早就后悔了，她慌乱地拨开人群，抱起孩子。站台工作人员过来了，是个中年大姐和一个年轻女孩。</p>

“这位同志，是你的孩子吗？”</p>

“是我的是我的，”美心连忙说，“我是她妈，她是我女儿。”</p>

两位工作人员对看了一眼，叫美心带着孩子到站务室去一趟。</p>

大姐详细问了情况。美心一一作答，并反复表示没有丢孩子的打算，还喂了家欢一会儿奶，以证明自己孩子母亲的身份。</p>

大姐慧眼如炬：“南京站出现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有很多人觉得是女孩，就想丢了，再生男孩，这种思想完全是‘封资修’，应该批判，这位同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丢孩子是犯法的。”</p>

美心被打中心事，畏畏缩缩，反复申明自己只是不小心把孩子落在那儿了。中年大姐不听她这套：“男孩，女孩，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p>

美心连声说对对。又教育了一会儿，站警才放美心带着孩子离开。出了火车站，美心朝汽车站去，到家还要半天。她抱紧家欢，老四不哭了。出了扬州汽车站，美心饿了。出站口有国营的食品点，门口支着个茶叶蛋锅子。</p>

美心到跟前，道：“同志，两个茶叶蛋。”</p>

递上钱，就是老太太给的五元的票子。</p>

卖茶叶蛋的同志瞧了一眼：“麻烦换一张，这种不收。”</p>

美心把家欢往上抱了抱：“同志，我这是真票子，我婆婆刚给我的。”</p>

“回去问你婆婆去。”</p>

“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美心也火了。</p>

卖茶叶蛋的道：“你都不关心国家大事的吗？”</p>

美心反驳：“这位同志，我买个茶叶蛋，跟国家大事有什么关系？”</p>

卖茶叶蛋的存心要给美心上一课：“你这是什么钱，是老钱，苏联代印的海鸥五元纸币。”美心点头，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p>

那位同志继续说：“现在我们国家自己发行了新版的钞票，这种老版钞票，从上个月开始，银行就开始只收不付，到上个礼拜，你的这种钞票，银行都已经停止收兑了，你说我还能继续收钱吗？那是犯错误，给公家添麻烦。”</p>

美心哑口无言。上个月她在坐月子。生孩子拖了她那么多后腿！买不成了。她身上的钱，除了一点零的留着坐车，其余都是婆婆给的海鸥票。美心抱着家欢离开，没处说理，只好饿着肚子，对家欢嚷嚷一句，“跟你们何家就是八字不合！”</p>

家欢哇地哭出来，她又饿了。美心没办法，只好找个避人的地方喂她。她饿着，孩子却不能忍饿，一饿就哭。</p>

美心不在家。这日，家丽一进门就说：“阿奶，我明天去古沟。”</p>

“去那儿干吗？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太太忙手上的针线，在纳鞋垫儿。古沟在淮河以北，是农业区。</p>

“下乡插队。”家丽干脆利落。</p>

老太太放下鞋垫：“下什么乡？去做什么？你不读书了？”</p>

家丽耐心解释，“就去半个月，体验体验，这也是响应市里的号召，有个报告，有名字的。”说着家丽拿出小本，照着念，“叫《关于进一步做好城市知识青年和闲散人口下乡插队支援农业生产的报告》，所以我就响应号召，进一步加强农业生产战线，去巩固工农联盟。”</p>

老太太道：“别说这些大道理，你是知识青年吗？就数你没知识。”家丽不解，说：“阿奶，怎么这样说，我算有知识有文化了，识字，懂理，比你老人家也不差。”</p>

老太太哼了一声，道：“懂什么理？你妈不在家，家里有两个妹妹一个老爹一个老奶奶你不管不问，去下乡参加农业生产，在江都也没见你插过秧拔过苗。”</p>

家丽道：“我那时候不是小嘛，现在长大了，该发挥作用就发挥作用。”</p>

老太太问：“秋芳去不去？”</p>

“她？家里有困难，这次去不了。”</p>

老太太着急，吧嗒一下嘴：“你说你要能有秋芳一半脑子，这个家我都给你当。”</p>

“阿奶，注意你的觉悟。”家丽说罢，进屋看妹妹去了。</p>

出乎意料，常胜倒是支持家丽下乡锻炼锻炼，他的意思是，你是从乡村来的，我们祖辈也是农民，要不是你爷爷去上海做工，我们也不会成为工人阶级，工农还是一家亲。老太太听了，不说什么，她知道儿子就是嫌家里人多，烦。家丽又是个最不省心多吃的主。有了爸支持，家丽毅然下乡了。可到了古沟，才发现农村生活没有那么“罗曼蒂克”。古沟比江都还要穷得多，在淮南都算落后地区。区里有人带队，家丽住在老乡家。男女知识青年分开住。到了晚上吃饭时一集合，家丽发现汤为民也来了。</p>

“怎么我到哪儿你到哪儿？”家丽示威。在为民面前，她有趾高气扬的资本。为民说：“我就不能为农村建设出力？我也是社会主义好青年。”次日，组织就派下任务，由知识青年组队，三个人一个小分队，去挨家挨户劝农民换耕种品种。古沟属于落后地区，小麦还在种“碧蚂1号”；水稻的当家品种还是“齐头白”“一窝丝”“观音籼”，亩产不过几十公斤；大豆种“平顶乌”“糙黄豆”；油菜则多种“油冬儿”“芜湖104”。</p>

编组到最后，三缺一，为民主动和家丽组成下队小队，两人一组。家丽公事公办，对为民说：“别以为跟我一组就能偷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