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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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切都要快。</p>

女人家出远门不行。建国和卫国立即去巢湖。“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老太太双手合十，对天祷告。</p>

建国找武装部要了车，直接开过去，到地方，有关部门却只是领着他们认尸。没人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白布下盖着人，卫国、建国屏住呼吸，走到跟前，卫国伸手揭布，顿时呕出来。</p>

眼前的常胜，面目全非，血肉模糊。</p>

建国上前，看了看，跟有关人员确认，的确是老丈人何常胜。“建议尽快火葬。”交警队的人说。建国对卫国说：“去弄点酒精和水。”卫国哎了一声，立即去找。</p>

一会儿，医用酒精和水来了。卫国端着脸盆。</p>

建国揭开白布，把常胜脸上撞烂的肉复位，血迹擦干，下半身的肠子复位，全部用酒精清理一遍，再用水擦拭。卫国到底年轻，第一次这么直面死人，他不大敢靠近。交给建国处理。清理完毕，常胜恢复了本来面目，安安静静躺在那儿，建国和卫国都不说话。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戛然而止。</p>

建国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常胜换上。</p>

“大哥！”卫国叫。</p>

“没那么多讲究。”建国说，“准备上车吧。”</p>

星夜赶回，遗体拉到火葬场。家丽最先知道，痛哭。但她必须控制自己，这个消息，还要告诉妈妈和奶奶。</p>

必须说。但怎么说，由谁去说。是个大问题。</p>

家艺不在家。家欢、小玲、家喜都靠不住。家丽和家文一起回家，美心站在门口眺望，见女儿来，忙上前捉住：“回来了没有？”</p>

家丽搀住美心：“妈，我们到外边走走。”</p>

“走什么，回来了没有？”美心问。家文也说，妈，走吧。美心没办法，只好跟着两个女儿往外走。到大路，建国站在车子旁。美心问：“建国站那儿干吗？你爸呢。”</p>

家文的眼泪止不住流。</p>

家丽还能强行控制住自己：“妈……爸他……”</p>

美心着急：“别磨叨了，你爸怎么了快说，他人呢。”</p>

家丽哽咽：“妈，你可要挺住，上头还有奶奶。”</p>

美心猜到了几分，怔住，先看远方，再把目光掉到家丽脸上。等她说下文。家丽小声地：“爸他出车祸……没了……”</p>

话音刚落，家丽和家文就一把抱住妈妈。</p>

刘美心双眼看天，整个人往下出溜，瘫软了。</p>

上车，去看常胜。见面时才哭出来。那种悲痛之声，闻着落泪。一个妻子失去了丈夫，一个家失去了顶梁柱，一群女人失去了男人，几十年夫妻，刘美心从未想过何常胜会走在她头里。人生百年，常胜却半途下车。死在夫前一枝花，死在夫后豆腐渣。以后怎么办？刘美心不敢想，前途茫茫，她只能用哭声送常胜一程。唱着老家的哭丧调：“哎哟的常胜哥呀……丢下我们不好活……还有六个女儿呀……让我们怎么过生活……苍天老爷不长眼呀……夺我夫君去天国……人间苦楚他不管呀……吃苦受罪今生错……”</p>

家丽、家文扶着阿妈，默默流泪。</p>

家艺闯进门，她刚从上海回来：“爸怎么了？”没人回答她。“爸——爸！”家艺扑上去，哭得一塌糊涂。</p>

家文拉过她，小声问：“你跑哪儿去了？家里家外没人。”</p>

家艺发窘，不吱声。</p>

家丽、家文、建国、卫国、家艺和美心商量。怎么跟老太太说。讨论的结果是，暂时不说。遗体火化。仪式缓办。家艺说：“阿奶这么能，一下就猜到了。”</p>

“慢慢透露也好，自己猜到，也有个消化时间。”家文说。</p>

家丽道：“外贸肯定要办追悼会，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p>

建国的建议是不要瞒，长痛不如短痛。</p>

可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谈何容易。</p>

遗体必须火化了，时间不短了。还是不要让老太太见，车祸太过惨烈，见了只会更加刺激她。车祸的后续处理，赔偿款，单位的抚恤金等等，都交由建国、卫国处理。</p>

一众女眷，陪着美心到家。进门前，都必须处理好眼泪。刘妈站在门口。美心见了老邻居，忍不住又哭了。刘妈抱住她：“好好的，好好的，你不能倒下，不能，家里还有孩子，还有老人。”句句说在点上。</p>

推院门，老太太正在喂鸡。</p>

“怎么一块儿回来了。”老太太抬眼，发现个个眼泡都是肿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p>

美心道：“妈，你歇歇。”</p>

“不累，歇什么。”老太太说。</p>

众孙女跟着都说阿奶你歇歇。老太太只好放下喂鸡的饲料簸箕，被扶着进了屋。坐稳了。喝点茶。美心才道：“妈，常胜出差还得几天才能回来。”</p>

老太太哦了一声，没露声色：“具体几天？”</p>

美心无措，望望家丽。家丽答：“七八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