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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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照顾家文，卫国几乎一夜没睡，快天亮才稍微眯一会儿。病床边搭个小行军床，就是他的床铺。黎明前又黑又冷。</p>

家文动了一下，咳嗽两声。卫国找人，托了最好的医生实施了最稳妥有效的治疗方案。家文的病情被控制住，但人还很虚弱。</p>

这种病最怕复发，得继续住院观察。</p>

家文对自己的病能否康复，只有百分之五十的信心。她一向爱做最坏的打算。过去三分之一的人生，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运筹帷幄，志在千里。她不过是要求一个幸福的家庭。可忽然，彗星撞地球。一场大病，忽然把生命的真相推到她面前，她不得不思考良多。为自己想，为卫国想，为光明想。</p>

家文动了一下，卫国立刻醒了。</p>

“要什么？”卫国问。他担心她的一切。</p>

“没事，你再睡会儿。”</p>

卫国仰起英挺的脸：“睡好了，眯一会儿就行。”他是这个家的钢铁战士。为亲人，为朋友，付出一切。</p>

家文侧过身子，流泪了。卫国连忙伸手帮她擦掉泪珠。</p>

“对不起。”她气息微弱。</p>

卫国笑笑，眼神里闪着星星，无限温柔：“为什么这么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哪个人会对自己说对不起。”</p>

家文悲观：“如果我不在了，你再找一个。”黎明前的黑暗让人绝望。</p>

“不可能，”卫国立即，“没有这种可能，你不会不在。你在，我们会一直走下去。”</p>

家文气若游丝：“我是说如果，如果成真的了。”</p>

卫国发誓：“我这辈子就你一个。”</p>

家文苦笑：“别傻了。”</p>

“不说这个。”卫国转移她注意力，“早上想吃什么？”</p>

“我想吃的医生都说不能吃。”</p>

“你说。”</p>

“牛肉汤。”</p>

“那估计不行，里头香料太多。”</p>

“撒汤。”家文说。</p>

“这个没问题，等着。”卫国一骨碌起身，但手脚却很轻，他怕吵到其他病友。他拿起饭缸，出去一会儿，果然端回来一缸子撒汤。家文让他先吃。卫国说：“吃完剩的给我。”家文怕传染给他。让他把干净饭盒拿来，用84洗刷一番，才倒一点到饭盒里。两个人头对头吃着。十足温馨。撒汤是淮南小吃，用上好老鸡汤，直接冲入打散的鸡蛋，再配上香菜胡椒粉等，滋味诱人。是淮南人早餐常吃的。家文不能吃胡椒，卫国就没让老板撒胡椒粉。</p>

家文微嗔：“怎么也不买两个糖糕糍糕。”</p>

“你不能吃，油太大。”</p>

“我不吃你不吃吗？傻子。”</p>

卫国憨憨地笑。没买，是为了省钱。这话他不能说，不能让家文担心。为家文治病几乎花光老本。</p>

病友们被撒汤的香味唤醒了。有人吧嗒嘴。隔壁床有个大姐感叹：“小何，你命真好。”大姐的丈夫一个礼拜来看她一次。</p>

卫国仁义，他怜悯大姐：“我再去买点。”他站起来。</p>

家文问干吗。</p>

“见者有份啊。不能香到大家就不管了。”生活艰难，卫国还没丧失幽默感。对待别人，他总是那么慷慨。</p>

秋芳过住院部看家文，见卫国也在，笑着打招呼。又对家文：“你这病不是大问题，主要是康复，得慢慢来，不能心急。”</p>

家文生病，家艺冷不丁帮了个大忙，出了大风头。</p>

有个特效药，进口的，效果好，但说是上海都没有，必须托关系从外国带。陈家这边束手无策。多少辈子都没有海外关系，其余老小的人脉，又仅限于淮南。美心找刘妈，看秋林和丽莎能否帮忙。刘妈不好拒绝。美心陪刘妈去邮电局打投币的越洋电话，打了半天，不通，只好作罢。美心有点不高兴。老太太劝：“可能真打不通，咱们中国和美国，还是两个地界。”</p>

谁料没几天，家艺派欧阳一出手，药立刻就弄到了。</p>

卫国到龙湖菜市何家拿药。家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p>

卫国千恩万谢：“三妹！太感谢了！真的，太感谢了！妹婿太能了！太谢谢了……”又是作揖，又是鞠躬。</p>

家艺消受着，感觉良好：“唉，怎么办呢，谁让那是我姐呢，要是别人，我根本不会管，你知道弄这个药，那真是人都托到南半球去了，那个难度，不可想象！”</p>

家艺故意拖着口气，显示自己的能耐。</p>

“三妹，多少钱你照实收，这个不能让你花钱，我把存折带来了，先放你这儿，三妹你听我说……”卫国一定要给钱。</p>

家艺很享受这种感觉，朗声道：“二姐夫，别跟我提钱，俗！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我救我二姐还不是义不容辞！你非要给钱，这个忙我不帮了。”</p>

老太太主持公道：“卫国，钱收回去，暂时先这样，你们正是用钱的时候，等将来老二好了，怎么处理再说。”</p>

卫国只好把存折收好，连着道了好几声谢谢，拿上药，慌忙往医院赶。美心卖酱菜回来，这一向，她生意好多了，有一些老主顾，收入比较稳定。家文生病，她偷偷贴补了点。</p>

家艺的虚荣心还没满足，美心到家，她又拉着亲妈说一通。</p>

美心听了一会儿不耐烦：“可算显到能耐了。”</p>

老太太笑道：“让她谝谝（方言：炫耀，夸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