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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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叔夜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赵栩又抬起头来：“算了，我同他说就是。”</p>

案上那留待飞奴传送的细细长条宣纸，久久未曾被着墨。</p>

后院宴息厅里，方绍朴看着桌上的碗碟，咽了咽口水，看看门外：“殿下怎么还不来？”</p>

孟建看了眼铁塔般静坐着的高似，笑道：“不急不急，天热，菜凉了才好吃。”</p>

大名府作为陪都，市井繁荣物产丰富，和东京汴梁不相上下。方绍朴昨日就发现九娘在厨下忙碌，已经围着她转悠了好几回，亲眼见九娘做了酒蟹，姜虾。今日更见她做了那闻着打喷嚏香得要人命的葱泼兔，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好不容易等到赵栩来了。众人便起身见礼。</p>

赵栩摆手让众人不必拘礼，各自入席。卢君义十分豪爽，席间频频劝酒。高似倒也难得有了几分笑意，不顾身上的剑伤，仰首畅饮了几盅。</p>

方绍朴只管闷头大嚼，吃了七分饱才想起来：“高护卫，你外伤未愈，不宜饮酒。”</p>

高似点了点头，起身对九娘行了一礼：“某最后这杯却不能少。多谢了。”</p>

九娘起身举杯道：“高大哥请——”</p>

赵栩见九娘已喝了好几盅，玉面飞霞，眼睛越喝越亮，也不忍令她扫兴，暗中让惜兰将九娘面前的换成了果酒，自己也和卢君义孟建两人喝了几盅。这一路以来，奔波不说，人人都绷着一根弦不敢放松，如今大名府这根毒刺已拔，连章叔夜都忍不住换了大碗痛痛快快地喝了许多。</p>

直到月上树梢时，众人方尽兴而散。</p>

九娘吩咐惜兰，将白天在成衣铺子里买的两件外衫和两双靴子取了出来，送给高似。高似捧着包袱一呆，想起十多年前在百家巷苏家，王玞也总派人将府中的幕僚、护卫、先生的一应物事打点得十分妥帖，他的四季衣物从不需自己操心。</p>

九娘微微福了一福：“还请高大哥好生养伤，多多歇息。多谢你这一路能帮了六哥这许多。来日方长，高大哥也要顾着自己一些。”</p>

高似嘴唇翕了翕，手上用力捏紧了包袱，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便转身而去。</p>

九娘看着他身影转过垂花门，转过头来，却见廊下赵栩正静静看着自己，身后的惜兰不知所踪。这小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空中一轮弯月清凝温柔。</p>

九娘走到赵栩身前，轻轻蹲下身：“六哥可怪我？”</p>

赵栩伸手替她拢了拢有些松散的鬓角：“你替我收服了他，他办事如此出力，我为何要怪你？”</p>

月色朦胧，九娘凝视着赵栩深不见底的眼眸，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同阿妧说说可好？”</p>

赵栩静默了片刻，目光越过九娘，看向空中那弯月，又隔了半晌，才苦笑道：“阿妧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我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p>

九娘一震，心中涌上万般疼惜和爱怜，伸手握住赵栩的手：“你娘——”可如果高似真的是在寒食节后入宫对她做了什么，陈素又怎会一无所知？</p>

赵栩的手冰冷，却有汗。</p>

“娘决定出家修道前，都同我说了。”赵栩点了点头：“她比我难受得多，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过，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没法子，她睡不着，吃不下，惴惴不安，惶恐万分，只有去瑶华宫她才觉得能安宁一些——”</p>

九娘轻轻掩住了赵栩的嘴，摇了摇头。俱往矣，莫再提，也无人会再提起。</p>

赵栩轻轻握住她的手，将眉眼埋入她掌心。他究竟是谁，似乎已无解，他能不管不顾勇往直前，在此时此刻，却不免有一时彷徨失措，还有那悲伤愤怒无奈交融在心底。</p>

“阿妧——你可在意？”赵栩闷声问道，他并不想问，却又忍不住。</p>

“我只在意你。”九娘柔声道：“其他的，我都不管。你只是我孟妧心悦之人。”</p>

赵栩的手握紧了她。</p>

“你就是你自己，你是大赵燕王赵栩，你是大赵军神陈青的外甥，你是大赵臣民认定的明主，你是先帝托付江山社稷重任之人。”九娘伸手将这一刻有些脆弱的赵栩搂入怀中：“至要紧的，是我们一定会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p>

她想成为他的基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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