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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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宣德楼往南看去，宽阔的御街两侧，斜柳有气无力地轻轻摆动，热闹的街市门户紧闭，往日在商铺外一溜排开的摊贩也都不见踪影。招牌如旧，布旗招展，汴京是这个汴京，赵棣却疑心自己攻占了一个假汴京。</p>

没有禁军，没有文武群臣，没有百姓。只有他和麾下将领们站在宣德楼上，可容纳万人的广场上，只有日光无动于衷地笼罩着略显疲惫的军士们。</p>

白日光晃得赵棣心慌慌，他不禁四处寻找先生的身影，可连那报讯童子的身影也不见了。不管如何，登上宣德楼，他是天子，他是大赵唯一的皇帝了。接下来，挥兵先攻西边的都堂，还是北面的文德殿垂拱殿？</p>

自州桥方向疾驰过来近百骑，远远地能看见旌旗不整，队形混乱。</p>

赵棣大喜，定是京中溃败的禁军。他心底反而踏实了一些，举起手中剑笑道：“哪位将军去擒下败寇？”</p>

周围沉默了一息，一位副将朗声道：“陛下，那是河东路的人马，看来是遇到劲敌了。末将愿去接应！”</p>

赵棣一惊，仔细看去。耳中轰鸣声渐盛，此时看得清楚，一团黑色乌云，旋风般追上了那百骑，瞬间吞噬了他们，甚至不见箭矢飞过也不闻呼喝声。</p>

铁骑隆隆，旌旗高高飞扬。铁钩银划的“陈”字依稀可见，如狂潮般席卷过来。</p>

宣德楼上瞬间乱成过一片。</p>

“陈家军在此——！陈青在此——！陈家军在此——！陈青在此——！”示威声响彻云霄。</p>

御街两侧不知何处涌出许多颈系红巾的殿前司禁军，随之高呼：“燕王在此——燕王在此——！投诚无罪，归顺保命，倒戈有赏——！”</p>

这正是赵棣攻入外城后令人呼喊的话。不少叛军被陈家军和燕王的名头吓到，手脚都软了，听到这话不免心惊胆颤地看看周围，不知道此刻的同袍，会不会变成下一刻的敌人。</p>

赵棣从宣德楼上看得真切，街巷中还涌出了许多手持锄头板凳菜刀的百姓。广场上的军士们赶紧举起了兵器、旁牌。陈家军重骑已奔雷般闯入了他们的队末，弓都来不及举，人人只求自保。</p>

赵棣脑中一片空白，身不由己被亲卫们挟裹着往宣德楼下奔。方才那君临天下的一刹那，如梦如幻，似真又疑似从未发生过。或许他一直在做梦？</p>

“先生？”赵棣高声喊起来，“先生——？”</p>

宣德门的城门依然打开，挤满了人，乱成一团。</p>

北面方才还紧紧关闭的大庆门轰然打开，皇帝御驾的五色旌旗从大庆门厚重的朱漆大门内飘了出来，击地鞭声四起。</p>

站在台阶半当中的赵棣看得真切。</p>

六驷齐驱，往日的朱盖不见了。矮小的赵梣站在车驾之中，身穿天子衮冕，通天冠上九旒遮住了他的脸。他身后赫然站着赵栩和陈太初。</p>

“大赵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洛阳叛军速速弃械就擒——”</p>

车驾前后，是盔甲闪亮，军容严整的十八班直。</p>

宣德门以南，是陈家军和殿前司禁军。宣德门以北，是赵梣御驾和赵栩陈太初及大内禁军。</p>

他无路可去，原本大获全胜，转瞬为何变成一败涂地？赵棣茫然四顾，身边的内侍忙着除去他的发冠：“陛下，请随小人想法子先回洛阳罢！”</p>

赵棣警醒过来，立刻将身上外衫也除了，仓皇道：“退，退往外城去。”</p>

赵栩眼中厉芒闪过，手中红色小旗高高挥起。</p>

一马当先的孟彦弼立刻放声高呼：“射——！”一阵弦响，数百枝箭矢落入宣德门附近，中箭的，躲避的，相互踩踏推挤的，还未短兵相接，已是修罗场一般。</p>

舆驾上的赵梣浑身汗毛倒竖，他头一次见到这般惨烈的场面，先前的兴奋都变成了恐惧，有种想吐的感觉。这时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小手，赵梣转过头，见到九娘正凝视着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