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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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栩在二门处弃辇改步行，前有孟在引路，身后跟着前来观礼的张子厚。随身侍从亲卫不过四五十人，可谓精简到了极限。</p>

一众人等行至家庙内，早有小黄门高声宣唱，广场上左侧男宾，右侧女宾，齐齐下拜行礼。东面台阶下的孟建赶紧示意西面台阶下托盘的七娘一起上前迎驾。</p>

七娘慌张中一瞥，深深拜了下去，转眼赵栩已吩咐众人免礼，大步进了向太后陈素所在的大次。</p>

原来这人也是会笑的。七娘跟着众人慢慢站定，心里酸涩得很，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春光荡漾，云蒸霞焕。转念不禁又自嘲起来，这般好看的人，若真是个书僮，她自然不会动心，自己果然有着程家人的势利。</p>

赵栩先去大次给向太后行了礼，见礼部和尚书内省将御座设在坐北朝南处，便笑着吩咐：“且把御座撤了，今日我是以表兄身份前来观礼，怎可挡在家庙门前。”连自称都从“吾”变成“我”。</p>

礼部的提举官和次行尊者赶紧上前带人一顿忙活。赵栩却已走了出去和孟彦弼陈太初苏昉站在了一起，四人毫无君臣之分，自在地说说笑笑起来。</p>

右侧观礼的女宾们连避嫌顾忌都不管了，眼睛根本舍不得看别处。自从官家即位，谁敢奢想有朝一日名震汴京的四位美男子会齐齐站在自己面前，任她们打量。</p>

孟彦弼眯起眼笑嘻嘻：“太初送了阿妧一匹小马，阿昉送了妆奁箱，我送的西湖白家的胭脂水粉口脂。六郎你呢？快和哥哥说说。”</p>

赵栩唇角微翘：“我没有带礼物来。”</p>

孟彦弼一愣，小声道：“要不我送水粉，胭脂和口脂算你送的？”</p>

苏昉笑了起来：“六郎都请出太后做笄礼的正宾了，还需要送什么？”</p>

孟彦弼恍然大悟，皱起眉头摇头叹气道：“我说六郎啊，你把阿妧宠上了天，可想过也要给这汴京城的郎君们留一条活路啊。诺，我家娘子年后生日，我这小小的胭脂水粉怎么送得出手？”</p>

陈太初忍不住握拳抵唇低笑了两声道：“原来二哥也知道这胭脂水粉是小小的礼。”</p>

孟彦弼抬手给了他一拳：“你该和我同仇敌忾才是。”</p>

“吉时到——”</p>

向太后步出大次，孟建恭恭敬敬地迎接她入主宾位，随后请各位观礼的宾客按次落座，眼看着赵栩泰然坐下了，孟建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主人位上。</p>

“娘子行笄礼——。”乐声响起。</p>

九娘身穿采衣采履，乌黑秀发几近垂地，在六娘的引导下出了东房。赵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小身影，在院中行礼，入笄者席。来回忙碌的六娘、七娘、尚书内省的执事、掌冠者，没有一人在他眼中。</p>

向太后柔和的声音响起：“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初加祝词完毕，向太后亲自跪坐于席上为九娘梳头加冠笄，起身回席时她看向男宾之中的赵栩，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这六郎啊，着实任性，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爱重阿妧。少年情浓，又有何不可？</p>

六娘上前替九娘正笄，再扶起九娘。观礼的宾客们一同起身称贺。</p>

九娘只来得及看到赵栩一眼，便被六娘带回东房更换素衣襦裙，直到穿完襦裙依然忍不住眉眼弯弯，她伸手想要抚平脸上的笑意，却被六娘一把拉住了手。</p>

“阿妧笑得多好看。就算你脸上不笑，眼睛里也遮不住。”六娘轻声笑道：“你高兴，六哥更高兴。多好。谁说笄礼定要板着脸了？”</p>

外头乐声起，九娘入了西边的醴席面东而坐，跟着脱冠笄，向太后为她二加冠朵，再回东房换大袖长裙。待再卸冠朵三加九翚九凤冠后，换了深青色凤纹褕翟衣出来的九娘，下意识便往方才赵栩所在的位置看去，却没见到赵栩。</p>

九娘一怔，脚下就慢了下来。六娘赶紧也慢了下来，阿妧她原先是不肯加九翚九凤冠穿翟衣的，毕竟还未正式大婚，有逾制之嫌疑。尚书内省的尚宫们却再三恳求，都说皇帝有口谕，当以皇后笄礼规格操办，不可疏忽，又说这翟衣亦是皇帝亲笔所画式样，万忙之中还亲自过问了裁剪刺绣细节，要九娘千万要领官家的深情厚意。</p>

这样的心意，谁能不领？</p>

向太后看着眼前的小娘子肌肤胜雪，顾盼神飞，忽地笑着让出了正宾的位置。</p>

九娘一眼便看见了赵栩，再也挪不开眼，眼圈却微微红了起来。蘧之，是他给她取的字。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蘧蘧栩栩，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从来只有她这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心意，她都懂。</p>

赵栩含笑朗声道：“岁日具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令德攸宜。表尔淑美，永保受之。可字曰蘧之。”</p>

乐声起，赵栩亲自带着九娘来到孟建身前，九娘深深拜下去，谢父母养育之恩。孟建头晕眼花，坐立不安。皇帝这突然跑出来也太不合规矩了，可皇帝自己就是规矩。他也只没法子。</p>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孟建背了几十遍的训辞说得毫无底气。</p>

九娘再拜：“儿虽不敏，敢不祗承！”</p>

赵栩亲自将九娘送到笄者席上，轻声道：“酉时我来接你。”</p>

九娘一呆。众宾客已纷纷站起身来称贺。</p>

冬日里天黑得早，木樨院里程氏看着乳母喂饱了十四郎，接过来抱在怀里，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小脸，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