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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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敬满意而愉悦的一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为什么不愿成家。因为我认为成家并不是为了传承香火繁衍后代，而该是为了寻找一个与自己心心相印情投意合之人，共同走过人生未来路。在我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我宁愿孤身一人。”</p>

我怔怔听完，一股麻痹般的感动从心地蔓延上来。</p>

“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低头笑。</p>

宋子敬的笑声振动我的耳膜：“你这样的女子才是可遇不可求的。”</p>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子敬哥不是在讽刺我吧？”</p>

“怎么会？”宋子敬嘴角钩着一抹醉人的笑，“你聪明伶俐坦诚大方毫不矫揉造作，为人天真率直又善良宽容……”</p>

我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捂着脸叫：“打住！打住！大帽子压死人了！”</p>

宋子敬爽朗大笑。我羞愧得急忙转身跑。结果没想到地上结了冰，鞋底一滑，整个人朝地上载去。</p>

电光石火之间，一双手臂有力地搂住我的腰，将我往后一拉，我一阵头昏眼花脚下一空，人已经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里。</p>

男人的手，淡雅地带着墨香的气息。</p>

宋子敬的心跳有点快，轻声数落我：“怎么不小心点，这么大的人了。”</p>

我尴尬嘟哝：“我没事。”然后从他手臂间脱身出来。</p>

宋子敬还不放心地给我拉紧披风。我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转过头去，就看到萧暄臂弯里挽着一件披风，站在高高的王府大门口，猎猎风中宛如一尊雕像。两盏明亮的大宫灯给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他面无表情，眼睛里深沉如墨。月亮也就在这时识趣地隐进了云里。</p>

好吧，让我们倒一下带。萧暄殿下看到的情形是这样的：</p>

俺的肩膀上还搭着宋子敬的手，俩人深情对望，俺含情脉脉肉麻无比地喊了一声：“Oppa——”</p>

紧接着宋子敬发表婚姻爱情观若干，俺听得热泪盈眶同他眉来眼去，然后两人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拉拉扯扯打情骂俏……</p>

云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钻了出来，怯生生地打破冷场：“王……王爷？”</p>

萧暄如数九寒冰的眼神把她吓个不清。我还以为他老人家即使不暴跳如雷也会冷嘲热讽一番，没想他只是把手里的披风丢给了云香，一言不发转头就走了回去。</p>

旁观的家丁们松了口气，只有老官家皱着眉头跟着萧暄走了。</p>

云香哆嗦着走过来：“小姐，王爷好像是给你送披风来的。”</p>

我也已经认出了她手里那件披风。心里一沉，刚才难得的一点欢娱也烟消云散了。</p>

月亮又出来了。我解下身上的披风还给宋子敬，那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见鬼的“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p>

我猛摇脑袋，月色太好，诗酒太多。</p>

宋子敬什么都没说，温柔含笑着目送我们的马车远去。</p>

北地的雪，是越下越大，到了年前几日，街上的积雪更是如堆云积絮，人扫都扫不过来。</p>

我的药房里常年烧着炉子，倒是暖和，一边磨药一边就想到草原上的牧民和牛羊，这大雪冰封的天，他们该怎么过冬。</p>

后来还是孙先生含蓄地提醒我，我的真二哥谢昭瑛的忌日快到了。不用猜，肯定是萧暄背后授意的。他不肯见我，我没脸见他，两方拉扯着一根绳子死撑着，一直这么熬了几个月，终于出现一点转机。</p>

连云香都说：“咱们好久都没见到王爷了，我都快忘了他长啥样了。”</p>

我说：“人家也许也把咱们的长相给忘了呢。那什么英惠县主，那什么刘家马家的小姐，个个赛鲜花。我们算个什么啊！”</p>

云香抽了抽鼻子，说：“好酸啊。”</p>

“有吗？”我立刻检查炉子上的几个药罐，“都好好的啊。”</p>

云香做了个鬼脸：“我是说小姐你的醋劲！”</p>

我眼放凶光：“你看来真是皮痒了。闲得慌就去帮着柳小姐她们给士兵逢棉袄吧。”</p>

云香忙叫：“才不要！那柳小姐名堂多得很，其他的小姐钩心斗角，手艺又笨，所有活最后还不是丫鬟老妈子做了，却挂在她们头上。算来算去，还是帮你熬药的好。”</p>

我满意。</p>

其实城里关于萧暄和那位柳明珠小姐的闲言碎语可不少。自打冬日夜宴后，柳小姐“偶”染了风寒——穿那几片布站在雪地里她没得肺炎死掉已证明她小强般的身体素质了——病了，自然不能千里迢迢顶风迎雪地回她老家赤水城，萧暄便尽地主之谊留她在家养病。</p>

可这病就此养到了家，不肯离去了。一下听说偏头痛，一下又是夜咳，今天手脚酸软乏力，明天就是脾胃不振消化不良。</p>

我听给她看病的孙先生抱怨，乐不可支。这可都是言情女主角最常犯的富贵病，柳小姐虽然是古代人，可是却早就摸清了韩剧的精髓，真是一代世外高人。</p>

我同孙先生说，她的病最好治不过。</p>

孙先生附耳过来。</p>

我说：“取王爷关心三分，疼惜四钱，嘘寒半两，问暖一片，用柔情水五碗，小火熬成一碗服下。包管药到病除立刻生龙活虎，而且此药不但治病还兼美容延年益寿功效。唯一不好就是一旦药停容易严重反弹。王爷好生斟酌啦！”</p>

孙先生回去后如实说了，萧暄却是显然吝惜施药，于是柳小姐的这疼那痛的毛病依旧没完没了。这病美人总是更惹人怜爱，于是她在坊间的名声大振，竟有小诗写她抱病站在雪地里对着一株枯萎的海棠花垂泪。</p>

我听了直骂神经病。得了感冒不老老实实在炕上被卧里躺着反而跑到冰天雪地里对月流泪对花泣血，四十五度明媚忧伤。他娘的几百年才生得出这么一个怪物。她才该穿越时空去同青春伤痕文学派的写手们结拜。</p>

连云香都不说我吃醋了，她很同意我的意见：“这柳县主的脑子小时候是不是被马踢过啊。”</p>

我们姐妹俩恶毒地挖苦了柳明珠一番，又被自己的幽默逗乐，哈哈大笑。</p>

车夫把车停了下来，敲了敲门道：“小姐，已经到了。”</p>

我掀起帘子看。外面一片白茫茫，车夫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路把我们送到谢昭瑛的坟前，实在是相当不容易。</p>

云香打着伞，我们俩互相搀扶着往山坡上走去，萧暄派给我的侍卫则走在我们身后一丈远处。皑皑雪地里，只有稀疏的冬松和我们几个身影。</p>

溪水已经结了冰，覆盖着白雪，不留神还看不到。谢昭瑛的小坟包更是彻底地和这片白雪山林融为了一体。</p>

我和云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我说：“象征性地找个地方祭拜一下好了。他在天有灵会知道的——虽然我觉得他早该投胎去了。”</p>

于是在一处背风雪薄的地方放好香炉，摆上果盘，点上了香。</p>

我问云香：“你想念家人吗？”</p>

云香有点落寞地笑：“我娘早死了，爹爹娶了后娘，就把我送到谢家帮工。我一年才回一次家，爹爹对我爱理不理，后娘和小弟弟假装不认识我。每到那时候，我还宁愿回谢家。至少厨房大娘和小姐妹对我很好。”她停了一下，又加一句，“小姐你对我最好了。”</p>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我记得你大我半岁多，再过几天也就满十七了吧。到时候我要给你办个隆重的寿宴，然后脱了你的奴籍。以后，你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p>

云香猛地睁大眼睛，直直盯着我，眼里涌上泪水：“小姐……”</p>

我拉着她的手面向谢昭瑛坟墓的方向：“二哥，我独自在异地为异客，多亏云香细心照顾我，才让我不那么孤单。你在天有灵，也会保佑她的吧。”</p>

云香紧紧拉住我的袖子：“呜……小姐……”</p>

“得啦！”我爽朗一笑，“我们俩是好姐妹，何须那么见外？”</p>

云香抹着眼泪猛点头：“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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