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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万物生发,草原上的草顶破了土地,又焕发新的春,为土地挂上了浅绿,使草原像草原,而不是像荒地戈壁。
鲜卑的部落中,躲藏了一冬没死的鲜卑人,也恢复了生气。他们驱使着才送回来不久的汉民,开始做起了工作。
正在这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豁然抬头,只见东方朝阳的照耀下,一排数不清的黑影现在眼前。
那是骑兵,并且是已经裂开阵势准备冲锋的骑兵。鲜卑人大叫起来,部落慌乱起来。唯有汉民无动于衷,确实曾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是蓦然想到,怎么不是个死呢,爱咋咋地。看着平日里打骂他们的蛮夷乱起来,竟是还有几分畅快……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廖化,远远的看着这个规模很大的鲜卑部落。他跨下战马乃是降服的野马王,本欲送给大将军,不过该死的豪族溜须拍马有一手,将军府的马厩里是汗血宝马,比这马王都威猛大气。索性他便自己骑了,没要大将军赏赐的宝马。
看着远处慌乱起来的鲜卑部落,他不屑一笑。
“左右各两军人马包抄,余部随我冲锋。”
随着廖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传令兵应声打旗。未几,两翼处便各有一千人马改变阵列,迂回冲锋出去。
廖化一磕马腹,哈的一声,跨下野马王打了个响鼻,开始冲锋起来。
后方的骑士列摆阵型,跟在廖化的身后,一齐冲锋。马蹄不觉的开始同频,震荡着大地,杀机弥漫在草原之上,冲杀着生发的春……
却说玄德挂印而去,因恐怪罪,一时竟不知何处去。左思右想一番,当即带着关、张以及二十军卒,望北投王辽东避难去了。
“未曾想到,王言果真有此治世之能。不过四年,竟是发展如此。”
马儿哒哒哒的欢快小跑,刘备骑在马上,身形随着马儿的动作轻微起伏。
他看着不惧燥热,穿着短裤,开襟的汗衫,露着胳膊、大腿的小孩子们,穿着草鞋满街跑。他看着挺着大肚子的村妇、头发花白的老妪,聚在大树或是房屋阴凉下,说笑着纳鞋。他看着修路、修水利的男人们,四仰八叉的躲在阴凉处小憩。他看见军卒们,精赤着上身,玩命的奔跑。
他看着商队南来北往,热闹不已。他看见有青衣模样的官员,在地里,在路上,在同人闲话。他看见几个装备齐整,随身携带着弩箭、长刀,身穿轻甲的男人,拿着近两年新出的折扇扇风,眼神却盯着他们一行人。
刘备知道,那是警尉,有县尉的一定职能,但没有县尉的权力。他带着人马到绥中,便是由警尉与他们开具的文书。此文书只能让他行到徒河,别处不能随意走动。沿途居住馆驿,还要自己花钱。当然价格也不贵,食宿都尚好。
一身青衫的关羽捋着长须:“王言确有其能,当年令支城言其志,如今看来,并非痴人呓语。虽不知以前辽东是何模样,现在来看,倒称的上安居乐业,富足安乐。”
“哼,大哥若有施展之地,定不比王贼差。不过是仗着反贼,掠了百姓,灭了豪族,大哥乃汉室宗亲,立志匡扶汉室,以后定然比王贼更强。”
张飞输人输阵不输嘴。
“翼徳啊,这话切莫再说。今我兄弟来辽东避难,还要仰仗王言照拂,切不可鲁莽行事。若果真恶了王言,我兄弟断无生路。”
张飞又是一声哼,没再言语。
刘关张三人带着二十军卒,一行二十余骑到了徒河馆驿,这时已是晚上,所以便约到了明日与大将军见面。
晚饭自然是在馆驿的食堂吃的,他们没有本地使用的将军钱,整个大将军治下,只有馆驿可以消费大汉货币,若想要汇兑,则是只有在绥中、徒河两地的钱庄才可以。而且将军钱的币值要比大汉的货币更高一些,同样购买力也要更强。
晚间,三人在驿馆的食堂吃着饭,都很安静,大嗓门的张飞也不嚷嚷了。
他们都在听着驿馆内的士子以及商队之人聊天,各自琢磨着心事。
有人问道:“开春之时,听闻骁骑营、振武卫开进草原,讨伐鲜卑,不知现在如何?”
“自是必胜无疑,骁骑营每逢寒冬,必往域外屠戮蛮夷,扶余、高句丽现已向大将军称臣纳贡。振武卫练兵三年,盼战久矣。去岁张纯联结鲜卑乱国,祸及数州之地,卷席百姓数十万。辽东最缺人口,君不见辽东妇人三年两胎?闻张纯之事,大将军必遣兵劫……解救为贼所掠之百姓。
去岁方克玄菟,吾往行商,见许多百姓劳作。徒河等城,亦押送许多辎重北上,吾料其民必是去岁为贼所劫之众。由此观之,草原之战必大胜矣。不出月余,大军必凯旋而归。”
“仁兄观察细致,吾不及也,竟未留意北运辎重。”
“近日大儒郑玄来信……”
……
刘备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是打张纯,积以前讨伐黄巾之功,好不容易干了个县尉,兢兢业业,一直盼着升官呢。结果来了个考核的督邮,是个贪心十足的家伙,他因此挂印而去。
结果到了头号反贼王言的地头,人家直接派大军杀入草原抢夺被掠百姓了。而且王言本身还是‘汉臣’,人家是正经的辽侯、天武大将军,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因脏假位,但在法理的名义上,是没有一点儿问题的。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的是,王言如此做,对那些百姓确实是极好的。
关羽想的挺简单,好像大哥的路线走错了,人家造反的造成了辽侯,造成了天武大将军,造成了豪族座上宾。大哥刘备匡扶汉室,身为汉室宗亲,结果当个小小的县尉,都能被不配有名字的督邮折辱。
张飞想的更简单,好几年没见,王贼怕是更强了,今天下午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太大声了?被其他人听到,告诉了王贼……当然他绝对不是怕王贼,只是不想给大哥惹麻烦……
三兄弟吃过饭,有的没的聊了会天,连日来赶路疲惫,早早睡下。
翌日,在馆驿吃了早饭,待到八点多钟,便有馆驿的服务人员,带着他们进入徒河城,前往将军府。
刘备奇怪的问道:“为何城内不如城外繁华?”
馆驿人员笑道:“城内之地有限,将军府在此开府建衙,下设督军府、理政府,又有司农、司工、司医、司文等多府在此,有将军府库、粮仓,各部官吏不事生产,故而居于城内便于理政。除此外,民皆居于城外,豪族、富户于此购买田地建房,亦在城外。”
刘备点了点头,又问:“民不居于城内,若教蛮夷至此,大好基业,岂非毁于一旦。”
那馆驿人员哈哈笑:“大将军早已有言,军队乃为保家卫国、保境安民,纵有城池,能保民几何?我等安能据守城内,坐视城外百姓受戮,良田被毁?故不待敌来犯我,我先往之,灭敌于域外,城池何用?”
“将军当真大气魄也。”刘备背后说好话……
馆驿人员礼貌一笑,主要他听太多了。况且这事儿还用别人说?
如此一路到了将军府,通报过后,才得入内。
将军府便是由以前的书苑改建而成,更加的高大,装饰也不再是以前那般朴素,其华丽不差文昌阁。两丈高的一层建筑,又不比文昌阁有许多书填充,显得十分空旷,很有几分威严。
随着亲卫穿过前方建筑,来至后方的花园,在一凉亭下,刘关张三人,终是见到了给他们留下过了一星期才消肿的深刻印象的王大将军。
只见凉亭之下,大将军身着单衣,坦胸露背,一头黑发披散着,湿漉漉的,可见是才洗过,其正拿着一本书,斜卧席上,很有几分高士风范。
“玄德,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王言随手将书放至一边,笑呵呵的盘腿坐起。
“备,拜见将军。不想一别四年,将军竟已至此,备深敬服矣。”刘备拱手作揖,说着漂亮话。
后边的关羽、张飞具是跟随一起行礼。
“无须多礼,三位且坐,吾等慢说细聊。”王言动也不动,随意的坐在那里拱手还礼,吩咐手下道,“取冰果酒来。”
刘备称谢,跪坐到王言对面,关、张二人坐于刘备身后。
未几,护卫抱着一瓮果酒过来,给众人倒酒。
果酒么,还是现在的酿造方法,确实没多少度,再加上冰块,纯正的冰镇果味饮料,感觉还是不错的。
邀众人喝了一杯,王大将军问道:“玄德缘何来此?可是思及当年令支城下吾之所言,来此相投?”
“实乃避祸而来。”刘备拱了拱手,一脸要死的说起了自讨伐黄巾开始至今的经历,“因恐鞭挞督邮之罪,故而来寻将军庇佑,万望将军关照。”
刘备说的也很清楚,是暂时过来打工,不是卖身的,等到什么时候有机会了,还得走。这是刘备根据王言的大气性格说的,要不然他也不是傻子,肯定不能实话实说,而是找机会跑路。他觉得王言有气魄,不会不放人。当然他更觉得,自己兄弟三人,好像也不值得王言如此。
对于刘备的选择,王言倒是也没意外,刘备也不是屈居人下之人。纵观其漂泊一生,先受公孙瓒庇佑,又投陶谦得徐州,因徐州事,吕布偷家,不得不居吕布之下,后投曹操,不满老曹挟天子的态度,具名衣带诏之后,发现机会诓了兵马又跑路徐州。
曹操来征,抵抗不能,被打散了队伍,孤身一人往袁绍处相投,因关羽斩颜良、诛文丑,又发觉袁绍好谋无断,又借口联结刘表,诓了些兵马跑到了荆州刘表麾下。蹉跎多年,才逢诸葛亮,终成鼎足霸业。
一直也没有死心塌地的给谁打过工。
王言之所以招纳,不过是忽悠忽悠,能来就来,不能来继续去漂泊,而后在南边立一些基业,那也是好的。刘备的评价不错,虽然人民一样很惨,但有他去收拢一些人,总好过莫名出头的一些人要的好的多,这是为什么不杀刘关张三人的原因。
至于什么历史进程,他是不在意的,因为他来的那一刻,历史就已经改变了,原本的发展也不可能再是那般。别的不说,公孙瓒跟刘虞抢地盘,又跟袁绍作战,这都是北方大势力,但现在有他在东北割据,谁敢不考虑他?他本来就是反贼,中原大乱,怎么可能不南下。
那么由此,就会带动其他诸侯的行动改变,天下一盘棋,不是这边打这边的,那边打那边的。
王大将军含笑点头:“吾非量小之人,玄德不愿投效,避祸也可。不过若想平白享受,必不可能,吾麾下无闲人。吾知汝兄弟三人各有才能,玄德先任半年民官,了解吾治下民情,半年之后乃为吾之从事,辅理政事。
云长与张三黑有勇力,能征善战,且入军伍为一小卒。非吾折辱尔等,实乃吾治下军民皆不同汉室,须得自最基层方能了解。若教汝二人径自领军,汝二人乃虎将,逢战必先,勇猛无匹,然军卒皆兄弟,汝二人必不惜吾军卒,此非吾愿。凭汝二人之能,升官易耳。吾军中不许饮酒,不许袍泽殴斗,但凭实力。”
张飞本来安静的在后边偷摸的喝果酒呢,猛然听到王贼点名,结果还叫他张三黑,当即就不干了,对着王言怒目而视。结果对上王贼笑吟吟的样子,想起了四年前的一顿胖揍,又开始眼神游移,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
“三黑莫瞪眼,就是说与汝听,汝脾气暴躁,现在看来又爱喝酒,若是入得营中,骄纵跋扈,可别怪吾将汝吊起来抽。汝若不服,可以再战一场。吾如今事多,麾下亦有二三虎将,已有三年未曾上阵,技痒难耐,吾等且战一场,活络筋骨,通畅气血,岂不正好?”
刘备刚想阻止,眼神飘忽的张飞就咬了咬牙,哼道:“要战便战,怕汝不成。不过吾兵器宝马皆在馆驿,且比拳脚如何?”
为什么不比兵刃?因为张飞不清楚王言到底是强了,还是弱了,但他自问,自己肯定是强了。又拿不准王言实力如何,故而不比兵刃,毕竟兵刃抽身上怪疼的,那滋味他可是记忆犹新。
“便比拳脚。”
王言笑呵呵的点头,脱了上身单衣,穿了短靴……
未几,王言笑呵呵的活动着肩膀,擦了擦手,又脱了鞋坐回席上,重新松散的穿上了单衣。至于张三黑,灰头土脸,一脸要死的躺在地上,看着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怀疑着人生。他的脸上,看不见的身上,正一点点的肿起来。
“不想将军武艺更加精深。”看着好弟弟的样子,再看看王言的身上甚至都没有出汗,关羽扯了扯嘴角,庆幸着好弟弟嘴快。
过往的时间中,他不止一次的听三弟说,定要教王贼好看,如今看来,确实好看……
关羽庆幸的样子被王言看在眼里,逗的他哈哈笑:“吾闻云长治春秋,英武之中亦有文气,殊为难得。云长当知,刚猛不可久持,将帅之分,正在其中。
为将者,勇猛精进,果敢为先,领军万余即止。为帅者,必当深思熟虑,但走一步乃望三步,可领百万军。三黑匹夫也,但有小心思,而无大智慧。云长当以三黑为诫,以为帅者也。”
“多谢将军指点,然春秋广大,非某能治,但熟读而已。”
“有大儒蔡邕者,为文昌阁祭酒,云长可往彼处阔谈春秋。”
“谢将军。”关羽拱手作揖。
远处仍旧装死的张飞欲哭无泪……
刘备也无奈,三弟嘴臭,脾气暴躁,现在看来,王言也是小心眼,一直惦记着张飞的冒犯,主要也是年轻,心思比较活,就是故意逗弄张飞的。
三弟鲁莽、暴躁,言语一激便不管不顾,现在又是被抓着一顿胖揍,这顿打挨的不冤。
也不好好想想,张飞比王言大上六岁,王言十八的时候打不过,现在人家二十二了,那不是更强?
待到王言坐下,饮酒一盏,刘备拱了拱手,也没管装死的好弟弟,问道:“昨日于馆驿之中,听闻将军兵进草原,征讨张纯、鲜卑,可有此事?”
“然也。”王言含笑点头,“实不相瞒,去岁张纯遣使而来,欲说吾兴兵南下,其言与吾共天下。小小中山太守,也配与吾共天下?故吾抓其使劳役,去岁冬已冻毙于野。吾遣人关注张纯动静,其结连鲜卑,掠民众多,后皇甫嵩、朱儁征讨,张纯不敌,翻燕山而走。
吾闻此,即发兵一万五,兵进草原,解救百姓,诛戮蛮夷。而今得民十二万,已于玄菟外安置。张纯并鲜卑王部已破,张纯身死,皆坑于燕山北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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