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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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p>

叶宝珠脸色苍白，一双皓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她没什么精神的躺在床上，耳边隐隐传来喧闹的人声，让她心烦不已。</p>

“夫人，您的药好了。”丫鬟菊香细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灰败，乞求道：“夫人，您就喝一点吧。”</p>

叶宝珠仿佛没听见一般，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床顶的百子千孙图，忽然笑了起来。</p>

只是她现在骨瘦如柴，原来白皙丰润的双颊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这一笑非但没有往昔的明艳如花，还像是即将堕入地狱的恶鬼一般，绝望而狰狞。</p>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菊香是宝珠四个贴身丫鬟里硕果仅存的一个了，虽然能力不足胆子又小，但好在忠心耿耿，至今对宝珠不离不弃。</p>

叶宝珠转过头来看着菊香，见她端着托盘，双目里是难掩的关切和担忧，心中一叹，伸手将那盛着药汁的粗瓷碗连同托盘一把推翻。</p>

托盘落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粗瓷碗翻了个底朝天，浓黑的药汁洒得满地都是，微苦的药味也弥漫了房间。</p>

菊香吓得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道：“……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夫人莫要生气。”</p>

虽然她并没有犯什么错。</p>

但是菊香知道夫人从正妻被降为妾室，心情不好，如果拿她出气能让夫人好受一点，她愿意让夫人骂。</p>

但叶宝珠却只是撑着身子连声叫道：“来人，来人！”</p>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推门而入，脸上的不耐烦明晃晃地摆着，不甚恭敬地道：“叶姨娘，您又怎么了？”</p>

宝珠看着跪在地上的菊香，狠狠心道：“把这个丫头撵出府去！”</p>

菊香一下子抬起了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宝珠，叶宝珠却理也不理，只向那婆子道：“这丫头忤逆与我，我再不想看见她，快快将她撵出府去！”</p>

婆子一动不动，脸上的不耐烦更明显了：“我劝姨娘消停些吧，你以为你还是这府里的正房太太呢，说撵人就撵人？”</p>

叶宝珠的心头涌上一股悲凉，原来她执掌中馈的时候，这些粗使婆子哪个见了她不唯唯诺诺？如今却连这点子小事也使唤不动了，这秦府果然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p>

叶宝珠摸索着从床头取出一张银票：“给……嬷嬷添了麻烦，这是我谢嬷嬷的茶钱，请嬷嬷帮我去请柳富通家的，等撵了菊香，我还有重谢。”</p>

那婆子顿时眉开眼笑，接过银票看见上面十两的面值，一惊之下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姨娘虽然不中用了，但她出身盐商之家，又掌了中馈这些年，银钱还是不少的，既然舍得出钱，自己便殷勤些：“夫人就是大气！老奴这就去找柳富通家的，让她把这蹄子撵出去，再不叫她碍夫人的眼！”说完一阵风般出去了。</p>

菊香回过神来，跪着向前挪了几步，白绫裙子委在地上，沾了一身的药汁，她却浑然不觉：“夫人……夫人不要撵我走！我走了，谁来照顾夫人？”</p>

菊香哭得满脸泪痕，叶宝珠却狠心地看也不看。</p>

跟着她没有好下场，她们四个，如今就剩菊香一个了，她不能再害了菊香。</p>

“柳嫂子，您这边走。”</p>

院里传来那婆子殷勤的声音，宝珠扭过头来，看了菊香一眼，从枕下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来，那是菊香的卖身契，里面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她最后的家当了。</p>

她一把扔进菊香怀里，怒斥道：“势利眼的狗东西！我念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你却不知好歹，连服侍我喝药都不情不愿！你这是想叫我死！你给我滚，以后再不要叫我见到你！”</p>

柳富通家的还没踏进屋内，便听见了原来的大夫人现在的叶姨娘含怒的声音，她轻叹了一口气，今儿是大爷大喜的日子，叶姨娘心里不好受，也情有可原。</p>

“这是怎么了？”</p>

柳富通家的原是秦老太太的丫头，秦老太太去后，婆婆刁氏要把她随便配人，还是宝珠仗着理家大权硬是把她给了柳富通，她才能有今天。</p>

“你，你来的正好，快把她拉走，立刻撵出府去！”</p>

柳富通家的看了菊香一眼，却劝道：“姨娘莫要闹了，菊香做错了事，罚她就好了，做什么要将她撵出去？被主子撵出去的奴婢，还有什么人敢用？”</p>

那也比待在这秦府这魔窟强！</p>

菊香仍自哭哭啼啼地不肯走，宝珠伸手拔下头上的银簪，用尖锐的簪尖对着自己，决绝地道：“如今我的话没一句管用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p>

柳富通家的一惊，今日是大爷和公主的好日子，若是叶姨娘死了，未免惹上忌讳，自己这个管事人也要受罚，忙道：“姨娘且放下簪子，我这就叫人把菊香撵出府去。”</p>

菊香一路哭喊着被婆子们拉了出去，宝珠松了一口气，手上无力地垂了下来，柳富通家的趁势取下宝珠手里的簪子，劝道：“姨娘，且看开些，人活着总要向前看不是？”</p>

宝珠不言不语，柳富通家的再叹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却听宝珠道：“你说的是，你替我跟大爷说一声吧，就说我知错了，以后再不闹了，叫他千万来看一看我！”</p>

柳富通家的有些为难，大爷今日要迎娶晋阳公主，怎肯来看一个下堂妇？</p>

宝珠瞥见柳富通家的神色，便道：“大爷不来，我撑不过今天，你叫他来看一看我，我好歹多撑几天，不给公主添晦气。”</p>

这话便是威胁了，柳富通家的却不敢不听，若叶姨娘今日真的死了，那大爷和公主恐怕是要膈应一辈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