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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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只剩下十来块钱了，肚子有点饿，吃点什么好呢。</p>

路小雨背着书包在街上转了很久，最后去了一家面馆，要了碗素面。</p>

大热天吃热汤面会让人出很多汗，但路小雨没有，她吃得也很慢，每次都只吃一小口，像是舍不得吃一样。</p>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已经快到下午上学的时间了，路小雨坐在座位上拿出自己仅剩的十几块钱，将纸币抚平，整整齐齐放好，背着书包离开了面馆。</p>

陈深扬是个警察，在辖区内找一个中午没地方去的小姑娘并不难，他只走了两三个地方就看见了她。</p>

路小雨离开的身影孤零零的，又透着股倔强，她双手攥着书包背带，看似是漫无目的在走，其实是朝着学校的方向。</p>

她会去上课的。</p>

尽管她可能很抗拒这个，但至少她今天下午会去的。</p>

看她吃面付钱时的样子，她身上钱应该不多了。</p>

如果这个晚上她还不回家的话，又不能像昨晚一样在他家过夜，那她就只能露宿街头了。</p>

那太危险了，她才只有十八岁而已。</p>

陈深扬皱了皱眉，收回视线朝和路小雨相反的方向离开。</p>

辖区内一片别墅区，穿着警察制服的高挺男人缓缓走进一幢别墅的铁艺门，他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无视了电话里前同事关于他为何问起路夫人自杀案的问题，站在大门前按下了门铃。</p>

门铃响了好一阵，门才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人不算陌生，是个中年女人，气质雍容，打扮得十分居家又贤惠。</p>

“……您好。”女人瞧见穿着制服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后说，“您看着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昨晚见过？”</p>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深扬，他去的地方也正是路小雨的家。</p>

“是。”陈深扬简单回答过，望了一眼屋内说，“午饭时间，路先生应该在家吧。”</p>

女人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笑着说：“那个，您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好，是关于小雨的吧？她又进派出所了吗？您昨晚不是说她没犯错误还抓了小偷吗？今天怎么又……”</p>

“她的确没犯错，我今天来这里和她无关，我要说的话也不能对你，我要见路先生一面。”</p>

陈深扬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冷酷，女人是个敏感的人，很快感觉到了他的不善，可又说不出什么。</p>

陈深扬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给她看了一眼后说：“如果路先生今天不方便，我可以明天到他公司去找他。”</p>

让警察去公司找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路小雨母亲去世时已经闹得够大了，当时警察在公司进进出出，导致公司丢了不少业务，搞得人心惶惶，这会儿不能再有什么坏苗头了。</p>

想到这些，女人不得不让开身子说：“那请这位陈警官进屋说吧。”</p>

可陈深扬却拒绝了她。</p>

“我不进去，让路先生到门口来。”</p>

到门口来？在门口谈话算什么？</p>

女人有些为难，一时没有回应，路正声见她许久没关门回来，便主动过来查看情况。</p>

“这位是？”看见穿着制服的人，路正声下意识眉头一皱，通常来讲见到警察总没好事，不是亡妻的案子又出问题了，就是他那个难管教的女儿又惹麻烦了，所以路正声一点好脸色都没有。</p>

“我来招待吧。”路正声走上前，把现任妻子拉到一边，换了个和气的表情说，“这位警官进来坐吧，喝杯茶……”</p>

他话还没说完，陈深扬就打断了他。</p>

“不用客气，路先生。”陈深扬比路正声个子高，他压了压制服帽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说，“我今天来这儿只有几句简单的话要对你说，一，路小雨今年虽然满十八岁了，但她依然是你的女儿，尽管她不再需要你的监护，但你也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二，不管是在道德上还是法律上，年轻的女儿彻夜未归，杳无音讯，家中的父亲似乎都不该呆在家里心安理得吃饭睡觉。”</p>

路正声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陈深扬要说这样的话，他错愕地看了他半晌才说：“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彻夜未归？她昨晚回家了啊！”</p>

陈深扬嘴角微勾，却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冷酷了。</p>

“她是回来过，但她又走了，作为父亲，明知道女儿有心结又很叛逆，理应多给予一些关注。”说着话，一个小男孩跑到了路正声旁边，路正声下意识摸了摸男孩的头，陈深扬微微眯眼，压低声音说，“她在这样的家庭里，有那样的遭遇，会变成今天的模样想来也情有可原。路先生这样的家庭，换做谁做你的女儿，都会变得不正常。”</p>

他已经没话对路正声说了，在他还试图让这个男人意识到他那些行为给女儿带来了多大伤害时，对方见到继子那习以为常的关心，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并不是娶了这位新妻子之后才认识这个男孩的，他的行为甚至让人觉得，比起路小雨来，这个男孩更像亲生的。</p>

陈深扬的话不好听，作为警察他不该这样说话，可他素来都不是那种愿意因为身份而对不值得的人虚与委蛇的人，他的话让路正声很难堪，抚摸继子头的动作也顿住了。</p>

他没说什么，他新上任的妻子却不满了，站出来说：“陈警官，虽然你是警察，可你也不了解我们家的事，就这样擅自下评断是很不礼貌的，你应该跟我先生道歉！”</p>

陈深扬本来都打算走了，女人的话让他停下了脚步。</p>

他回过头来，修长的眸子盯着女人，女人直被他看得胆怯，气势瞬间弱了下来。</p>

“这位女士的话说错了。”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女人，说，“来之前我已经跟以前的同事了解过路家的案子了，我从不对自己不清楚的事妄下定论。至于道歉。”他将目光转向路正声，冷声说道，“还是路先生先去对自己的女儿道歉吧。”</p>

语毕，他再不留恋，直接转身就走。</p>

下了台阶之后，他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补充道：“对了，需要接受路先生道歉的，或许还有你坟墓里的妻子。”</p>

女人惊呆了，紧紧揽着儿子低咒着陈深扬的狂妄，甚至想要去投诉他。</p>

倒是路正声沉吟片刻，紧锁眉头道：“万倩，小雨昨晚又跑掉了？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吗？你怎么又让她跑出去了？”</p>

名叫万倩的女人愣了愣说：“我确实看见她进了屋，她锁了门，应该是从窗户跑掉的吧，这我怎么会知道……”</p>

路正声隐忍道：“我不是早说过让你把窗户封起来？你请的人去哪了？”</p>

万倩抿抿唇说：“过几天就会有人来封窗了，总是要货比三家再做决定吧，也不能随便选一家啊。”</p>

路正声深吸一口气说：“那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问你小雨去哪了，你为什么告诉我她去上学了？”</p>

万倩咬唇说：“我问过林老师了，她的确是去上课了没错，我又没有撒谎。”</p>

路正声竟一时无言以对，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万倩一会，吃饭的心情是完全没了，只能头也不回了房间。</p>

“妈妈，爸爸是不是生气了？”小男孩靠在母亲身边，眨巴着眼睛懵懵懂懂地问。</p>

万倩睨了一眼紧紧关闭的房门，皱着眉说：“没事，别怕阿哲，有妈妈在呢。”</p>

苏哲靠在母亲怀中闷闷地说：“是因为姐姐吗？姐姐昨天又跑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