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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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派出所里值班的民警也是要过年的，但他们过年的方式不太一样。</p>

他们回不了家，就在所里过，三三两两的人自己包饺子，一起看会春晚，有报警就出警，没有就守在这里。</p>

他们是人们身边最平凡亲近的守护神，在看不见的地方为所有人的安全付出自己的力量。</p>

陈深扬带着路小雨回来时，有几个人正准备煮饺子，他们先瞧见了陈深扬，还打趣说：“你回来得挺是时候啊，正准备煮饺子呢，你吃多少？吃什么馅？”</p>

陈深扬没回答，他迈开步子走进来，路小雨的身影就从他背后显现出来。</p>

说话的男警官一怔，惊讶问道：“这是？”</p>

陈深扬没回头，他径直走到值班室的衣架前，漫不经心地解着制服外套的纽扣，略微思忖了片刻才没什么意义地说：“无家可归的小女孩。”</p>

她还真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他说得一点都没错。</p>

路小雨听着他的话，乖乖地站在那，一言不发。</p>

其中一个值班民警瞧了她一会琢磨着说：“我怎么觉得这小姑娘有点眼熟呢，好像以前见过？”</p>

见过她并不稀奇，她以前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又都是警察，恐怕对犯过事的人都记忆深刻，要不了多久就会想起她是谁。</p>

意识到这个，路小突然觉得很尴尬，为自己曾做过的任性事情感到羞愧，她害怕别人认出她，怕别人议论她为什么要跟着陈深扬回来，怕他们看出她对他的感情，然后给他带来麻烦。</p>

她转身想走，可还没走出值班室就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p>

倒不是值班的民警拦住了她，更不是陈深扬拦住了她，而是有人进来了。</p>

是姜希。</p>

路小雨认识她，也知道她的名字，好几次她进派出所，都是姜希这个女警花来做笔录。</p>

姜希拎着个饭盒，一瞧见路小雨就惊讶道：“路小雨？你怎么在这？”她下意识道，“你该不会除夕夜还要跑出来打架斗殴吧？”</p>

她这么一说，刚才觉得路小雨眼熟的男警官立刻道：“我想起来了，正声集团董事长的女儿，之前……嗯……”</p>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路小雨如果回头，就会看见陈深扬冷着脸望向了对方，这才阻止了对方到了嘴边的话。</p>

路小雨心里难受极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自食恶果的感觉，她红着眼睛想跑，刚走出门就有人从后面拉住了她，她单手搂着母亲的照片，慢慢回过头去，海藻般的长发掠过肩膀，出现在陈深扬面前的是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p>

她红着眼睛，眼底凝聚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陈深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半晌才道：“这个时间你还要去哪里。”</p>

她出来到现在也不过才个把小时，八点零五分的春晚才刚要播出，这个时候她还能去哪儿？</p>

她是真的没地方可去，却也不想呆在这里徒增烦恼。</p>

她没说话，固执地想要抽回手离开，可男人把她的手腕攥得紧紧的。</p>

“跟我进去。”陈深扬将路小雨所有的抗拒轻易化解，上前几步从攥着她的手腕换做抓着她的手臂，路小雨用力挣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p>

“我不想进去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开口说，“你让我走吧，去哪里都好，找个超市随便坐一会也可以，但不要让我在这儿。”</p>

陈深扬蹙眉睨着她：“为什么？”他费解地问，“为什么不在这里，难道其他地方比这里更安全吗？”</p>

路小雨哽咽着说：“这里当然比其他地方安全，可我在这儿呆不下去了。”</p>

陈深扬深邃的黑眸专注地凝视着她，他一时无话，但从抓着她手臂的姿势忽然换成了牵住她的手。</p>

路小雨惊呆了，错愕地望着他，陈深扬抿紧唇瓣道：“有我在，你怕什么。”</p>

有我在，你怕什么。</p>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让路小雨所有的尴尬与窘迫荡然无存。</p>

他再次拉她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再反抗。</p>

姜希一直在屋里看着外面，刚才有点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她不瞎，她看得见陈深扬牵着她的手。</p>

他竟然会牵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p>

姜希不断在心理安慰自己陈深扬只是怕小女孩跑出去再闹事，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但哪怕如此，她也不能不理智地判断出，即便是怕小女孩出去闹事，或者有什么闪失，陈深扬也大可不必如此。</p>

她忽然觉得手足无措，陈深扬牵着路小雨进来之后就对其他人说：“她留在这儿和我一起，等天亮我带她走。”</p>

这是把她的事揽到自己身上了。</p>

其实在派出所，不乏民警们关注孤寡老人，陪伴他们过年过节，认他们做父母赡养的好人好事。在孩子身上这样的事也有，被遗弃或者误入歧途的孩子也是他们的帮助对象，有的甚至会被民警领养。</p>

路小雨这种情况，大家知道了她是谁，也就清楚她经历过什么。</p>

这里是派出所，是个你不能有秘密的地方，清楚知道她的所有经历之后，也就对陈深扬照顾一个历经磨难叛逆任性的小姑娘的行为没那么多想法了。</p>

“那就一起吃饭吧。”刚开始说话的男警官笑着道，“我多煮点，不过小姑娘可别介意啊，我们都是大老粗，手艺没那么好，这饺子估计不怎么好吃。”</p>

路小雨站在陈深扬身边，抿唇说：“我不会介意。”</p>

到底是漂亮文静的小姑娘，少了当初那些叛逆之后很讨人喜欢，几个值班民警都对她非常温和，半点不见过去抓她回来时的严厉。</p>

想来，他们作为警察，呆呆犯罪分子和问题小孩，跟对待正常孩子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p>

陈深扬把路小雨安置到了一张桌子前，让她坐在那，自己则去更衣室换衣服。</p>

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可能早就去换衣服了，如今又穿着结冰的衣服那么久，肯定会生病的。</p>

路小雨不久之前才发过高烧，很清楚生病有多难受，陈深扬进更衣室的间隙，她就一直担忧地望着那扇门。</p>

姜希是来给同事送饭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她是知道陈深扬今天值班，所以特意从年夜饭里提前盛出了一些，来给这帮同事改善伙食。</p>

她的主要目的是陈深扬，可她没想到来了会看见这样一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