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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清清再次走进屋内的时候,吓了一跳。
本以为会随时一命呜呼的少年,此刻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背挺得如青竹一般直,眼睛漆黑如墨,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清清也打量他。
这石头师弟,确实是长得不错啊……
鼻梁挺直,眉似刀裁,双眼湛然如星子,眉眼间有一股勃勃少年气,让人想到初春的新竹,初次的惊鸿一瞥,果然没看走眼。
样样都挺好,就是遭了一场大难,脸色苍白非常,还透出一点病态的嫣红……看着看着,耳朵也变红了。
清清愕然看着突然面露羞涩的少年,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忙递上手中的粥碗,哈哈道:“你是何时醒的?我竟一概不知。”
少年轻咳一声,接过碗却放在一边不喝,拱起手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远时上次不知是师姐,贸然出手,让师姐受了惊吓,还请师姐不要怪罪。”
说着,就作势要鞠躬。
清清急忙扶住他:“师弟不必如此!我上次并未受伤,反倒是你……”
少年的耳朵好像更红了。
清清自觉哪壶不开提哪壶,调转话头:“我叫傅清清,观内就我和师父两人。这么说,你已经见过师父了吗?”
少年点头:“见过了。”
清清奇道:“元师弟,今后你真要和我们一处了?”
少年抿唇:“师姐,我姓裴。”
“噢噢,裴远石,远上寒山石径斜,真是好名字。”
裴远时道:“师姐,是时辰的时。”
清清怒道:“你就不能一次说清楚!”
裴远时无奈,拿起一旁的粥碗,仰头灌了起来,却因为心浮气躁,不慎呛到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清清上前,帮忙拍抚:“师弟慢点喝,不用心急。”
裴远时喘不上气,只能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他想说师姐,你这粥未免也太烫了些。又觉得师姐手劲颇大,再这么拍下去,怕是前日的药粥也能拍出来了……
清清见少年眼角泛红,弱不禁风又偏要逞强的可怜样,又想到他前些日受的苦楚,心中一股母鸡护
崽般的情结油然而生,于是软了声调,安慰道:“锅里还有许多粥,师弟想喝多少喝多少,无人同你争。”
裴远时更没话说了,粗粥淡饭,被她说得像那难得的琼浆玉露一般,而自己在她的叮嘱下,则和那贪吃粗鲁的小儿无异……
“师姐,”斟酌再三,他开口道,“远时是元化十六年生人,今年已有十三了,师姐不必……”
他想说,师姐大可不必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但觉得说出口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正纠结着,玄虚子走了进来,见到二人,诧异道:“你们已经打过招呼了?”
清清的手还停留在裴远时的肩上,维持着安抚的姿态。玄虚子见到,一阵欣慰:“小孩就是容易玩到一处去。看到你们这般和睦,为师日后就能少操点心了。”
“清清,这是你裴师弟,为师已正式决定将他收入门中,此后观中就不止你一名弟子了。远时,这是你师姐。”
二人遂正色,规规矩矩见了礼,裴远时身体尚未恢复,只能坐在榻上勉强行礼。
玄虚子又向裴远时道:“你这次从阎王爷手头捡回来一条命,算是有惊无险。普通人可能十天半个月才能醒转来,你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饶是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段日子你还是安心休养,等慢慢恢复了,再同你师姐一道修习。”
说着又转头叮嘱清清:“为师座下仅你们二人,你们俩年岁相仿,应当互相扶持,事事以和睦为要。从前观中仅你一人,现在多了个唤你师姐的,要以身作则,勤加修习,担起师姐的责任来,切不可如往日一般跳脱惫懒,偷奸耍滑。”
清清:“……师父说的是。”
玄虚子满意点头,正待说些别的,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屋内三人都吓了一跳。
时候不早了,谁会来拜访?
门外的声音十分熟悉而焦急:“道长!出事了!”
清清快步上前开门,门外果然是泰安镇张铁匠的儿子阿牛。
他目前在他爹的铺子里帮忙做事,日后大抵也要子承父业,当铁匠。清清和他彼此熟识,已经是老朋友了。
那年她
还是个梳羊角辫的小丫头,初来泰安镇,正巧逢上赶集日,不慎和玄虚子走散了,但她不哭也不闹,找了个安静处的干净石阶,乖乖地等师父来寻。
三月的风还有些冷,她穿的却是薄纱夏裙,裙摆在石阶上迤逦开来,偶尔被风吹得泛起波浪,清清端坐在波浪中间,好似一幅画。
师父没等到,来了个皮肤黝黑,吸溜着鼻涕的男孩。
男孩站在台阶下,直愣愣地看着清清干净无瑕的脸,和她身上又白又飘的衣裳,觉得她像画本上误入凡尘,无依无靠的小仙子。
男孩盯着仙子,小心地问:“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清清也看着他:“这镇子里这么多人,你都该见过么?”
男孩骄傲地说:“那当然!我家祖祖辈辈都在泰安镇生活,喏,顺着那条街往下走,就是我家开的打铁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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