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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人世间最圆满。

她的桐生哥哥,她的良人。

她的,夫君……

“阿春姐姐,”她听到身边的姑娘轻轻的说“嫁给他,你开心吗?”

她现在开心得快疯掉了!

但她只能笑着说:“哪有问新娘子这个的。”

清清却又问了一遍,带

着异于以往的执拗:“我只是想知道,你开不开心。”

她依然微笑:“自然是开心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清清却笑嘻嘻打断了她:“那就好!我就希望阿春姐姐开开心心的,如果以后有什么,你就来观里找我,我替你出气!”

她握住清清的手:“好妹子,不瞒你说。我小时候一直想要个妹妹,就如你这般可爱的那种。”

清清反握住了她:“我也一直想要个师姐,温柔脾气好可以和我玩的。奈何师父一直只有我一个徒弟,到头来,我反而做了别人的师姐。”

阿春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清清摩挲着阿春的手,只见十指纤长细腻,还涂了鲜红的蔻丹,不禁赞道:“姐姐的手真好看……咦,这袖口花纹好别致,是自己绣的么?”

阿春羞涩地说:“是啊,我们贫苦人家哪有钱置办成衣,就这点花样,我绣了好几年。”

清清定定地看着她:“姐姐绣工真好。”

阿春道:“事关终身,自然要用心些。”

清清又道:“与上次那条帕子比起来,简直看不出是同一人所出。”

新娘又笑了,她低低地叹道:“傻姑娘……”

————————————

清清离开喜房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席好一会儿了。

席上都是些平常农家菜色,但胜在新鲜爽口,清清却毫无胃口,她拿过桌上的酒壶,不顾桌上旁人的异样眼光,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酒是新醅的,颜色浑浊,漂着一层浮沫,清清静静地饮,也静静地打量几步外,正挨桌给人敬酒的杜桐生。

杜桐生一身喜服,比起平日里的温雅稳重,更添了几分风流倜傥。他已经饮了不少,脸上有些许潮红,但仍与人谈笑风生,脚步不见凌乱。

好一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

清清默默地看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只觉得荒谬至极。

田朗不知道柳氏是假孕,这一点,在双星引煞阵的那晚,她和师父都有了猜测。因为能最大程度激发亡魂恨意的法阵,竟不能让田朗对柳氏作出任何攻击。

他不仅不恨她,甚

至对她有歉疚,因为他在山上遇见了从山坡跌落而双腿骨折,奄奄一息的柳氏,便动了歹念,胁迫囚禁了她。

趁人之危也好,虚与委蛇也罢,从始至终,柳氏想的只有逃离。但奈何身体虚弱,仅凭自身气力仅能勉强到村口,银钱更被田朗搜刮走,她只能求助于人。

没有人愿意帮助她。

淳朴善良的农妇,听了她的哭诉会啧啧感慨,但转头就与旁人笑她自作自受,本来就是风尘里的下贱东西,能安安稳稳跟了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老实勤劳的庄稼汉子,承诺愿意帮忙,又为难地表示自己这样做除了得罪人,没有任何好处,除非……

直到她被赶来的媳妇甩了巴掌,被叱骂忘不了老本行,责令离她男人远些,她才恍恍惚惚,死了心。

不是没有尝试过独自逃走,她拼尽全力,最远也仅仅到了村外的密林,田朗看她看得紧,很快就追上来,她只能承受他滔天的怒火。

田朗不肯给她治腿,只肯让她用些健体的药,她不知道自己双腿什么时候才能好,也许一年,也许永远。

就在她快要认命的时候,她看到了上门拜访的杜桐生。

这个村中人每每谈起,都赞不绝口的青年,文雅俊秀,温文儒雅,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的心善。

她如同溺水之人够到了浮木,不敢再贸然开口,只想慢慢试探他对她的态度,如果他并不对她避之如蛇蝎,也许还会有希望……

他果然如传闻的一般温良,待她一直都很客气,在她屡屡找借口搭话的时候,也表现了十足的耐心温柔。

但他终究还是拒绝了。

他说:“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已经很好,您要知足,不要有不必要的奢求。”

他还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这次的打击是前所未有。

因为她爱上了他。

在这样的境地,以这样的身份,在她恍恍惚惚绣了一张有桐树的帕子后,她终于绝望地意识到,她爱上了他。

他爱的是那个所谓的继女,而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假装怀孕,劝说田朗嫁女,她会想办法拿到

彩礼,到时候就算不能远走高飞,哪怕事情败露,她也绝不后悔。

直到继女去寻父,她一人在家,那个温雅的青年再一次叩了她的门。

他说:“机会难得,我助你逃离此地。”

他说:“路途遥远,此去珍重。”

他说:“我听阿春说你需定时服药调理身体,我去帮你取一碗来。”

后来瓷片破碎,药汁四溅,她在痛苦喘息中看见了一个个幻影,压着她,欺辱她,那是过去最折磨她的回忆。

极度痛苦间,她听到青年在喃喃自语。

“我本来是想让你走的。

“可是她不喜欢。”

她的一生就到这里。

这些画面在幻阵中一一浮现,师徒三人皆默然不语。

柳氏的魂魄早已超生,他们本无媒介得知这些,但那日,清清在柴房捡到手帕后,悄悄撕了一角。

她不仅看出上面有桐树,还有柳树,于是多了个心眼。这么粗劣的针脚,怎会出自一个早早就开始在家中帮忙的贫家姑娘之手。

喜帖已经送到手上,师父说,这件事他不会再管,他们来这西南小镇近十载,为的是平静安稳,万不可节外生枝。

但她非要偷偷来这一趟,叫自己死心。

新房内,一身朱红的新娘掀开盖头,露出如画的眉眼,红唇轻启,柔柔地说:

“她本不该想这些东西,是她活该。”

清清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的房门,只觉得这农家腊酒着实淡,她如饮水一般饮了一杯又一杯,还没咂摸出酒味。

等杜桐生敬到他们这一桌时,她已经微醺半醉了。

众人纷纷起身道喜,她也摇摇晃悠站起,送上了酒杯。

“祝新人……永结同心。”

她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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