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牢狱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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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神色黯然下去，兰嬷嬷回身走近两步，长长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小丫头，婆婆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和打算。但嬷嬷想劝你一句，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什么怨啊仇啊，与其记恨于心让自己痛苦，还不如趁早放下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这样，或许才是你那些逝去亲人最想看到的。”</p>

这样的话，曾经也有人这般劝过她。</p>

可是，一想到阿爹的惨死，还有阿娘、奶娘，苏流萤都无法释怀。</p>

她深信阿爹绝对不会干出通敌叛国的事情，她要查清真相，为阿爹平叛，让那些曾经指责背弃过阿爹的不义之人受到良心的谴责……</p>

她收敛住眉眼中的戾色，垂头对兰嬷嬷轻声道：“谢谢嬷嬷的开导。”</p>

兰嬷嬷察颜观色，那里会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知道一下子无法解了她心中的心结，轻轻喟叹一声道：“有时真相——才是最伤人的！”</p>

丢下这句话，兰嬷嬷终是转身离开。</p>

牢房里恢复寂静。</p>

苏流萤将嬷嬷最后说的那句话放在心里细细思索，越想，她的心里竟是生出了一丝惶然害怕——难道，阿爹之事，还有其他隐情？</p>

细想想，阿爹镇守边关几十年，是风沙里磨砺出来的真汉子，能屈能伸，为何不等案子审理时为自己申冤，却在进狱三日不到就撞墙自尽？</p>

而阿爹当初进京，除了是带她回来贺堂姐大婚之喜，也是奉旨回京领赏，怎么会好好的领赏最后变成了杀身之祸？</p>

越想越有太多的疑惑，苏流萤缩在墙角的身子瑟瑟发抖。</p>

直觉告诉她，兰嬷嬷必定知道当年阿爹一案的内幕，而阿爹一案的内幕更是比她预想中更加的复杂阴险……</p>

转眼到了傍晚，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苏流萤看着牢门，心想，不知楼樾今天还会不会再来？</p>

昨晚，她之所以在这牢狱中还能安然入睡，除了楼樾的宁神香，更重要的却是因为有他在，让她心里少了许多孤独和害怕，多了一丝慰籍……</p>

正想着，牢房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正是朝她这边而来。</p>

她的心微微一怔，眼睛盯着牢门外，手不自觉的抚上一旁的披风上。</p>

脚步声果然在她门口停下。</p>

看着跟在牢吏后面的人，苏流萤既失望又惊讶！</p>

青杏捧着一套上等宫女的服饰站在她面前，虽然嘴上笑着，但语气难掩酸味，“公主求了皇上一天，让他答应放了你。如今，你不但没事，还成了咱们公主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不用呆在司设局那种地方天天干苦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p>

青杏嫉妒荣清公主对苏流萤的看重，将她提做大宫女与自己平起平坐，更怕苏流萤以后会抢了她的地位，更得荣清的信任和欢心。</p>

然而，苏流萤心里没有半点欢喜，五味杂陈——</p>

她知道荣清这样做，必定是心里觉得愧欠她，以这种方式默默的补偿她，让她在宫里少吃点苦。</p>

可是，在娴吟宫里当差，天天看着荣清，看着她欢喜的筹备着嫁妆，她只会更心痛……</p>

她并没有听青杏的话换上大宫女的衣裙，仍然穿着身上粗旧的下等宫女服，将楼樾的披风抱在怀里跟着青杏出了牢房。</p>

虽然只在牢房里呆了一天，并且有楼樾的关照，她也没有吃什么苦，可重新走在长长的甬道上，苏流萤仍然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p>

还未到娴吟宫，远远的看着了宫门口等着一群人，走近一看，却是荣清亲自在门口迎她。</p>

一见到她，荣清的眼泪就掉下来，脸上写满了愧疚难安，哽咽道：“流萤，我……”</p>

苏流萤知道她要说什么，咧开嘴朝她安慰的笑着。下一刻，她正襟跪到了荣清的面前，诚恳道：“奴婢小满，叩见公主。”</p>

荣清不等她跪下已出手拉起她，苦笑着嗔了她一眼，心酸道：“都是我害了你。本想去牢里亲自接你，可嬷嬷们都拦着，说于理不合……你不要怪我。”</p>

说完，她的眼睛落在苏流萤身上蓝灰色粗布宫衣上，眉头一拧，转身对青杏不满道：“不是让你带了大宫女的新衣裳给流萤吗？”</p>

青杏正要跪下请罪，苏流萤已抢在她面前道：“公主，不怪青杏，是奴婢不愿意。”</p>

说罢，她再次跪在了荣清公主面前，诚恳道：“奴婢谢谢公主的一片好意，只是，奴婢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做粗活，太细致的活计奴婢反而做不来。还请公主收回成命，让奴婢继续回司设局当差。”</p>

看着苏流萤脸上的决绝，荣清心里一颤。</p>

她良久没有说话，最后终是挥手让身后的宫人都退下，扶起苏流萤愧疚不堪道：“你可是在怪我……怪我抢了你的夫君……流萤，我虽然贵为公主，也要听父皇的安排，我们皇家儿女的婚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所以，请你原谅我，不要怪我……”</p>

说着说着，荣清再次落下泪下，尖尖的鼻头红红的，让人心生不忍。</p>

见她如此伤心难过，苏流萤忍住心口的窒痛轻声劝道：“公主误会了，我从没怪过公主，相反，我从心里真心的祝福你和李大人。”</p>

闻言，荣清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看着她，激动得双手直发抖，“真……真的么，你不怪我恨我？！”</p>

“不怪，更不恨。”</p>

收起心里最后的一丝不舍，苏流萤苦涩一笑，淡淡道：“公主也知道，四年前在我阿爹出事后，李家就提出解除婚约了……只是，那时阿爹阿娘都相继过世，家中没有长辈出面，就将婚约一直拖了下来……然后，家中突遭大火，尚书大人以为我死了，或许就没有同李大人说起退婚一事，才有了后来的误会……”</p>

“所以，公主心仪李大人并没有错，也不用觉得亏欠我。”</p>

看着苏流萤眸底隐忍的泪光，荣清公主心疼道：“既然当年你没有死在大火里，为何一直不让大家知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可是吃了很多苦？”</p>

咧嘴一笑，苏流萤收敛起心底的伤痛无事人般摇头笑道：“四海为家，不足为道！”</p>

在她的坚持下，荣清终是放她回司设局当差。</p>

一进司设局，大家看见她进来都很惊诧。管事姑姑奇怪道：“你不是被要去娴吟宫当差，还是荣清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怎么还回司设局？”</p>

这两日，关于苏流萤被荣清公主邀请上轿辇出宫去看大司马，再到惹怒皇上被关进牢房已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以为她这次要死在大牢里了，没想到转眼就被放了出来，还荣升至娴吟宫的大宫女。</p>

众人在惊诧的同时，也渐渐觉察出她的不寻常，不由一个个都好奇的看着她。</p>

不去理会四周打量的目光，苏流萤垂眸道：“奴婢在司设局当差习惯了，干不来精细的活。”</p>

去公主身边当大宫女是轻松又得脸的活，是其他宫女求之不得，却没想到被苏流萤拒绝了。</p>

一进屋内，穗儿关上门指着炕上的两个大包裹，气道：“听说你调去伺候公主，我高兴坏了，你看包裹都替你收拾好，正准备给你送去，没想到……”</p>

这两日经历了这么多的起起落落，再次看到穗儿，苏流萤心里没由来的生出一丝亲切和温暖，不由笑道：“你就这么不想见着我啊。”</p>

穗儿气得呸了一声，往炕上一躺，气呼呼道：“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主子贵人身边钻，而荣清公主又是这后宫最难得的好脾气主子，还是皇上皇后最宠爱的嫡长女，荣宠无比，别人真是求都求不来，你倒好！唉，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了。”</p>

苏流萤默默听着她发着牢骚，动手将包裹里的东西再拿出来，手在触在包裹里柔软的白狐披风时，心里微微一怔，眼光落在一旁的披风上，不顾疲惫，起身拿起盆子去院子将披风仔细的洗干净……</p>

苏流萤照常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与一众宫人去宫道上扫雪，日子仿佛回到从前，她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一切波折过往都与她无关。</p>

一连好几日她都带着楼樾的披风在宫门口等他，想着将披风还给他再给他好好道句谢。可自从那晚他在牢房里陪了自己一宿后，他像突然消失了般，苏流萤再也没有在宫里见过他……</p>

转眼到了腊月初八。</p>

楼皇后一大早就让宫人熬好好腊八粥以及各色精致点心小吃，各宫各殿的主子娘娘、以及宫外的命妇、皇亲贵胄都会进宫请安，汇集皇后的永坤宫一起欢庆腊八节。</p>

不仅主子们过节，宫女太监们也每人分得一碗腊八粥过节，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欢欣愉悦当中。</p>

早早做完差事，苏流萤与穗儿两人缩在屋子里，一边搓着手一边喝着暖暖的腊八粥。</p>

穗儿连碗底都舔干净了，满足的喟叹道：“唉，如果天天过腊八节就好了，这样不但可以休半天假，还可以喝的好吃的腊八粥。”</p>

苏流萤笑了笑，拿她的碗去外面一起洗了。</p>

寂静的小院子里飘扬着雪花。苏流萤拿着碗来到井口，正要放下水桶打水，眼角的余光看到拐角处站立着身影。</p>

她所处的院子是司设局最偏僻的西偏院，平时很少有人过来。</p>

苏流萤正要回头将人影看个仔细，却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迟疑的响起——</p>

“是……流萤吗？”</p>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苏流萤全身一震，顾不上地上的碗，转身就要回身往屋里逃，可那人已挡在了她的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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