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决断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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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流萤在楼樾的坟墓前守了一下午，李修就在凉山下守了她一下午。</p>

苏流萤眼睛复明，最高兴的人当属李修，所以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立刻进宫去看她，却被她拒而不见。</p>

不止是他，连铃岚公主等人都被拦在了宫外，李修心里已是想到了什么……</p>

一身素缟从山上下来的苏流萤，看到守在山下的李修，眸光微微一沉，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自己的马车。</p>

看到苏流萤的那一刻，看到她空洞死寂的眸子里又重新闪现亮彩，李修空落慌乱的心终是安定下来。</p>

他跟在苏流萤上了她的马车。</p>

见他掀帘进来，苏流萤眸光一冷，下一瞬已是闭上眸子身子疲惫的靠在车壁上，对着李修侧开了脸。</p>

她的冷漠李修早已习惯，可是他不在乎——只要她愿意嫁给他，留在他身边，她对他怎样他都愿意……</p>

身边坐垫陷下去，李修挨着苏流萤坐下，拉过她冰凉的双手，再将她的头轻轻拢着靠在自己的肩头，柔声道：“若是累了，就靠在我的肩头好好休息一下，回城后我再叫你……”</p>

苏流萤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她仿佛真的累了，一直闭紧着眸子没有出声。</p>

马车进了城直接在李府停下。</p>

此时的李府，一如五年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p>

李修拉着苏流萤的手站在李府门前，声音激动到颤栗——</p>

“流萤，五年前你就应该要嫁给我。可惜，阴差阳错，我们迟做了五年夫妻……不然，估计我们的孩儿都能叫阿爹阿娘了……”</p>

“流萤，五年前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五年后，我们不要再错过了好吗？”</p>

李修清亮的眸子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闪着异彩，不知何时，他身上的墨绿衣衫又换成了之前的月白色，阴戾的面容也恢复成以往的清俊出尘的样子，仿若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那个一身月白衣衫，翩然儒雅的谦谦君子……</p>

李府还是那个李府，面前的人似乎还是五年前那个翩翩君子，可苏流萤知道，一切已不复从前。</p>

面前的人，非但不是五年前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还杀了她此生最爱的人，她对他，没有爱，只有恨……</p>

眸光冰冷的看着眼前讽刺的一切，苏流萤凉凉笑道：“司马大人不择手段成就了这门婚事，如今，怎么又迟疑害怕了？”</p>

李修确实是在害怕，他害怕他不计手段得到了的这段婚姻，又会像五年前一样，在最后的时刻化泡影……</p>

攥着苏流萤的手不由用力，李修脸色一白，怆然道：“娶你，我从不迟疑。但我确实害怕，我怕你心里恨着我，不会愿意再与我在一起……”</p>

此刻的李修，心思特别的敏感卑微，还带着重重的罪恶感。而苏流萤眼睛复明后不愿意见他，却在第一时间去凉山楼樾的坟前，让他负累重重的心里更是添上一丝慌乱害怕。</p>

他害怕，那怕楼樾死了，他还是得不到她。他害怕他为她付出再多，到最后，却也比不过山头的那座坟墓……</p>

不论李修说得多动情，但在此刻的苏流萤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更多的却是憎恨。</p>

面上，她冷冷道：“不怕告诉司马大人，我心目中那个执笛如玉的李修早已死了，而如今的你，却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我遵守约定嫁给你，可我的心永远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愿意与你在一起。”</p>

闻言，李修心口猛然一窒，脸色越发的苍白，眸光里闪过无措与绝望。</p>

下一刻，他却是牵起了苏流萤的手来到了李家祠堂里，指着上首新供奉上的两个灵牌位，哆嗦道：“我爹娘的尸首找到时，他们告诉我，他们是死在叛军之手……可是，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p>

苏流萤心口一紧，终是忍不住抬手朝李修看去。</p>

“……家里的下人告诉我，在叛军进城前，爹娘就被接进宫里，最后却死在了街头。流萤，我知道，是皇上杀了他们……”</p>

“听说叛军提前攻城，我带着三十万大军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赶，就为了答应你的约定……为报父母之仇，我本该带着三十万大军在灭了叛军后再杀了皇上，灭了大庸，可为了你，我连父母之仇都放下了……苏流萤，你口口声声曾经的李修已在你心目中死去，可你却不知道，我一个呆在苦寒的北境，独自守着你画像是怎样过来的？我只有用这些卑鄙的手段，才能让你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啊……”</p>

说到后面，李修已是歇斯底里，长久以来压抑在内心的痛苦与煎熬再也抑止不住迸发了出来。</p>

李修长臂一伸，将怔愣住的苏流萤拥进怀里，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气力死死搂住，狠声道：“流萤，你不能再逼我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嫁给我……我也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我们要在一起生儿育女，很幸福很幸福……”</p>

苏流萤全身陷入冰凉，用力的推开了李修，抬头的那一瞬间，见到了李修满脸的泪水……</p>

之前，苏流萤心里却是恨毒了李修，可到了这一刻，她心里对他却是生出一丝悲悯，他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陷入绝境无可救药……</p>

苏流萤眼睛复明后的第二日，她带着殷离与九公主去慈宁宫看望太皇太后，也算是她即将出嫁离宫前的辞行。</p>

经过叛乱一事，太皇太后对苏流萤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如今见她眼睛好了，也很是欢喜，提出让她将小皇子和九公主留在慈宁宫交由她抚养，让她安心出嫁。</p>

苏流萤抱着尚且不足百日的殷离，淡然笑道：“谢太皇太后的体恤，只是宁娘娘离世前一再叮嘱让我亲自抚养照顾离儿和九儿长大，而我也已答应下来，却是不能对娘娘食言。”</p>

太皇太后点头道：“既然如此，九儿和离儿就辛苦你抚育。哀家也相信你一定会好好抚养他们姐弟俩长大成人……你成亲后，可是要回去汴州封地？”</p>

不等苏流萤回答，太皇太后又道：“胡狄大军已退，你大可在京城多留些日子，让离儿满了周岁再走也不迟的……”</p>

苏流萤却没有直接回答太皇太后的话，而是同太皇太后说起了铃岚公主的婚事。</p>

她道：“五妹妹已到了出嫁的年龄，不知道太皇太后可有给五妹妹物色了中意的对象？”</p>

景铭登基之后，后宫诸事虽说都交由了新皇后打理，但诸公主的婚嫁之事，还是交由太皇太后操持张罗。</p>

太皇太后多精明的人，一听苏流萤主动提起铃岚的婚事，心里已是知道她今日是帮铃岚说亲来了，不由笑道：“哀家之前给物色了几户人家，可惜五丫头都不满意，挑三拣四的嫌这嫌那。她母妃过世了，哀家一时间也摸不准她的心思，不知道她中意什么样的，所以一直拖着还没定下亲来——倒是你，她平时与你亲近，你可知道那五丫头心里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p>

苏流萤也不瞒着，浅笑道：“太皇太皇英明，五妹妹确实已有意中人。且此人人品样貌家世皆是上上品，与五妹妹确是再合适不过。只是——”</p>

太皇太后见苏流萤将此人说得这样好，不由也来了兴致，“只是如何？他是哪家公子？”</p>

苏流萤道：“他是北鲜大皇子韩钰。五妹妹心中属意于他，只是若是五妹妹嫁过去，离京遥远，不知道太皇太后可是舍得？”</p>

“北鲜大皇子？可是之前来大庸为质的那个质子？”</p>

太皇太后终是想起了韩钰是谁，面容不由沉了下去，凉凉道：“之前来宫里觐见时，哀家倒是见过一次，人品长相倒是一流，只是他双腿有疾，终究是一个残废，五丫头嫁他太过委屈……”</p>

苏流萤连忙将韩钰腿已治好一事，以及他带兵帮助大庸威慑胡狄大军一事都同太皇太后说了，听得太皇太后的眉头再次舒展开来，脸上终是露出笑意来，当即答应，只要北鲜发来国书提亲，就准许了这门亲事，将铃岚嫁给韩钰……</p>

说话间，天色已晚了下来，苏流萤正欲告退离开，却听到慈宁宫后殿方向传来了阵阵嘶喊哭叫声，在安静的宫殿里格外的醒目。</p>

太皇太后也听到了，面上顿时出露出一丝愤恨来，咬牙狠声道：“这个孽女，没杀她已是手下留情，还不知道感恩的日夜吵闹，真是和她的母后一样恶毒的性子。”</p>

太皇太后嘴里的孽女自然是被在慈宁宫后殿的荣清公主。</p>

自从那日听苏流萤曝出是荣清下毒毒害了慧成帝，太皇太后当即将她关押起来，只等找到她毒害父皇的证据，就将她狠狠处置了。</p>

可是，自从连续毒害了慧成帝与穗婕妤后，荣清早已将当初从安王那里拿来的毒药销毁掉，太皇太后并没有从她身边搜出毒证，所以即便有太医院的人证实，慧成帝是中毒而亡，太皇太后也没办法将荣清处置，只得将她长久的囚禁起来……</p>

关押着的荣清，不知从何处竟是听说了李修与苏流萤即将大婚的消息，这几日吵闹得日渐厉害……</p>

太皇太后正要派身边的嬷嬷去后殿治住吵闹不止的荣清，苏流萤却道：“太皇太后，不如让我去劝劝荣清公主吧！”</p>

将手中睡熟的小皇子和九公主交由小暖和奶娘带回未央宫，苏流萤领着陆菁，在慈宁宫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关押荣清的地方。</p>

慈宁宫的后殿多种树木，在这种的夏日倒是清凉，却也多出了一份幽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