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濡尾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五章 法诀,柔风,小狐濡尾,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李柔风今天换了一套寻常的青衣,当是杨燈府中备的,漆黑长发束起,依然干净整洁,手持一卷青简,指尖摸着竹牍上头的刻字来读。</p>
张翠娥绾着长发,赤着脚走过去,没有声息。她看见这卷青简是《阴符经》。</p>
窗边小几上有一个碎了颈子的陶罐,里头盛着清水,挺挺地插一枝含苞欲放的栀子,绿枝白花,甚是好看。</p>
张翠娥忖着,这栀子花不算什么稀罕物,城中长得到处都是,要说这五浊恶世,也就这些花草清净,她向来摘时都是大把大把地抱在怀里,低头一嗅,香死个人。独李柔风小里小气,就摘一朵,还拣个破罐子装着。虽这么想,她还是弯了弯嘴角。</p>
她出去唤婢子要了热水,在房中洗澡。她脱衣的声音悉悉率率,李柔风听着觉得不自在,便起身要出去。</p>
“你过来。”张翠娥声音淡淡道,她放下衣衫,跨进浴桶里。</p>
“娘娘洗浴,我不便在侧。”</p>
“你看得到吗?”张翠娥嘲道,“外面那个婢子不甚好说话,你帮我讨个香胰子来。”</p>
李柔风微一蹙眉,两相权衡,放下青简出去找婢子讨香胰子。不多时,他便拿了块香胰子进来给张翠娥。</p>
张翠娥拿着牙白的香胰子对着光看了看,冷声道:“刻薄嘴脸的东西,我去问时小半块都没有,见着男人了恨不得全部家当都送出去。”</p>
李柔风在一旁不言语,张翠娥放下香胰子,看向李柔风,道:“你必是很不喜欢我这般冷言嘲讽。”</p>
李柔风道:“娘娘心直口快,是个好人。”</p>
“李柔风,”张翠娥嗤笑一声,“这么虚情假意地同我说话,你累不累?”</p>
李柔风微微一怔,听见她淡漠说道:“你还有一辈子时间要和我待在一处,很长的。”</p>
说完这句之后,张翠娥便没再言语,只是让他出去,把房门带上。</p>
李柔风走到外面,忽然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发了一阵子呆,一时间书也看不进去,到旁边柴房去摸索着生火煎药。</p>
不久之后,张翠娥洗完澡出来,换了红衣蓝裙的打扮,腰上仍用麻绳坠了一串发绿的青铜铃铛,一迈步子就叮叮当当地响。李柔风想起那夜在鬼市,他远远地便听见这铃铛的响声。那响声在鬼声呼啸的阴间世中不知为何那般清晰,声声向他逼近,他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团艳丽的火。</p>
张翠娥擦干头发,搬着浴桶出去倒洗澡水。她在他身边如风似火地走过,叮叮当当,悉悉率率,来来去去手脚麻利地洗衣衫、晾衣衫,却不同他说一句话。</p>
李柔风突然闲到不自然,道:“娘娘,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做。”</p>
院子里找不到撑衣杆,张翠娥搭着凳子去够那晾衣绳,声音干瘪地道:“你都已经向吴王报了说你是我郎君,我若再使唤你做事,那岂不是欺君吗?”</p>
晾衣绳也不知是谁搭的,高过头,张翠娥踮着脚把衣衫甩上去,将其抻整齐。李柔风循着那铃铛声走过去,摸索着从张翠娥手中拿过湿漉漉的衣衫,手一伸便搭在了晾衣绳上。李柔风道:“我知道这般说会让娘娘负上三嫁的轻薄骂名,可倘若不这般说,他们必不许我跟随娘娘。”</p>
张翠娥淡声道:“说便说了,没追究冯时的事情,已经算我们幸运。”过了会儿,她又自嘲地笑了一声,“三嫁,呵。”</p>
李柔风晾完裙子和外衫,摸到手中的衣服小而柔软,质感与其他衣衫格外不同,薄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便狐疑地多摸了两下,张翠娥在旁边微臊道:“你老摸它作甚?”他忽而反应过来这是件女人穿的兜肚。昨晚马车上手底的触感传来,指尖发烧,他到底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下不由得一燥。</p>
张翠娥抱着木盆走开,粗布长裙扫过小院中丛生的青草,清脆铜铃一声一声,都印在他的耳里。</p>
回到厅中,李柔风拿了药罐和粗瓷碗过来。他手指摸着碗边,将热热的药汁倒进碗里。倒进去一碗,药罐中还有一碗。张翠娥长这么大,除了在范宝月家中的一次,就没喝过药,看着那黑褐色的药汁,便嘴里发苦。</p>
她闭着气喝了一碗,李柔风又给她倒一碗,第二碗更浓。他倒的时候,张翠娥双足相错,蹬掉足上的布鞋,又悄悄解了铃铛。她赤着一双天足,端着碗无声无息走到门外种着石榴树的花盆边,正要倒,被李柔风伸手拦住。</p>
“娘娘,喝了。”</p>
张翠娥眉目一凛,把冒着苦涩之气的药碗递到他面前,干硬地说:“你喝。”</p>
李柔风微一叹气,说:“娘娘,范世叔一张方子,能值千金。他给你开了五天的药,你且算算这一碗药多少钱。”</p>
张翠娥光溜溜的脚板拍了拍屋檐下青石板上的滴水坑,她心算出了价格,仰头一气把第二碗药给饮了下去。</p>
李柔风侧耳听她喝药的声音,听着那药碗空了,从袖中摸出一瓶蜜水给张翠娥,拿了药罐和碗去井边清洗。</p>
张翠娥拿着这蜜水瓶对着光看,看瓶底的印迹,识出是在西市食货铺上买的,想必当时买了,就是为了给她做喝药后的甜嘴儿。</p>
张翠娥拿着这瓶子摸了半晌,却也不喝,揣进腰间的小布包里。她弯腰穿上鞋子,把铃铛又挂了回去。</p>
李柔风洗完碗放回柴房,回到厅中没听到铃铛响,知道张翠娥总算是消停了。他拿了那卷《阴符经》继续看,听见张翠娥问道:“你哪来的《阴符经》?”</p>
“杨燈让咱们在这里长住,派了人去老宅给我们取东西。我想起娘娘房中有这样一卷《阴符经》,便嘱咐他们带了来。”李柔风回答得倒是老实。</p>
“《阴符经》有人以为讲的是兵法谋略,有人以为说的是治国之术,也有人以为说的是养生之道,但实际上,它也是道门法术的入门之书。”张翠娥看了李柔风一眼,声音平平地道,“你对前三种都无甚兴趣,想必为的是道门法藏。”</p>
李柔风摸着刻字的手指滑了一下。</p>
张翠娥看在眼里,微微一哂,嘲道:“怕什么,不就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把厉鬼从你身上驱除出去的吗?问我便是,何必这么费劲。”</p>
李柔风抿了抿唇,道:“我喜欢自己看。”</p>
张翠娥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口中道:“看到哪了?”</p>
她见他的手指正落在第四句上: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p>
她微微一笑:“看得懂吗?”</p>
李柔风听她语气轻蔑,心中生出不服。澂州李氏书香世家,他虽未必如两名兄长那般学富五车,可也满腹诗书,岂容一个算命的小女子挑衅?</p>
他道:“前四句无非在说‘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所谓是摸清宇宙万物的规律,依据规律行事,如此,宇宙之大,在乎一手;千变万化,莫出一身。”</p>
张翠娥闻之,嘲讽地一笑,道:“书呆子。”</p>
李柔风听张翠娥说他“书呆子”,不由得气恼。他自幼便被认为是三兄弟中最有灵性的一个,只不过因为灵气过人,反而不愿意囿于书本,俯仰天地,放浪形骸,乐得个逍遥自在。要说读书人,那么他一定是最不像书呆子的读书人。</p>
李柔风放下青简,不悦道:“你且说说,我怎么就书呆子了?”</p>
张翠娥往前走了一步,拿起他的左手,点着他的手心道:“何为‘宇宙之大,在乎一手’?为何是‘一手’,不是其他?”</p>
李柔风耐着性子道:“不过是一种修饰文辞的手段罢了,一眼、一耳、一身、一心均可。”</p>
“非也。”张翠娥拿着他的手道,“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九宫八卦、二十八宿,在手掌之上皆有一一对应所指,是为‘诀文’。宇宙万象,造化机变,俱在人一掌之中,是为‘宇宙在乎手’。”</p>
“依你所言,‘万化生乎身’就是指人之一身,能够影响世间万化?”</p>
张翠娥道:“孺子可教。”</p>
李柔风侧首蹙眉,摇头道:“我从不认为渺渺一身,能够夺世间造化之功。”</p>
张翠娥望着他眉心微蹙,凝神深思的模样,不觉失神忘言,心中却道:李柔风,你可知阴间人本就是逆天地大道而生,自你从尸堆中爬出来,这世间万千星盘,都将因你而粉碎;这十方万千诸生,都将因你而动荡?</p>
李柔风想了想,又道:“娘娘,可有诀谱?”</p>
张翠娥放下他的手,挑起眉角,道:“道家各门各派,皆有自己的诀谱。你要想学,求我便是。”</p>
李柔风道:“求娘娘示下。”</p>
张翠娥脸上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看不透是悲是喜是忧是怒。</p>
李柔风的手与正常无异,只是冰凉些,像一块寒玉。他的手指是温和漂亮的形状,甚至不如张翠娥的手指凌厉有力。这与他们擅长的事情有关,阳魃摸骨,重在力透骨髓的劲道,阴间人摸金石,胜在肌肤上的敏锐与细腻。</p>
“学此诀文,由浅而深,由简至繁。掐诀念咒,应天罡而得有灵,召神御鬼,通幽洞微,无不能也。”</p>
张翠娥拿着他的手,点着食指、中指、无名指道:“二、三、四指,九个关节,是为九宫。不含正中的那个,则为八卦。”</p>
她弯曲他的拇指,指引着他去掐无名指的根部:“后天八卦,自此处为乾文起始。”她又指引着他去掐无名指的顶部,“此处为坤文。”</p>
“中间呢?”</p>
“兑文。”</p>
“这般?”</p>
“略向下些。”她的食指压着他的拇指,稍稍向下推去,毫厘不得有差。</p>
张翠娥言传身教,李柔风悟性甚高,不多时便能掐出简单的勘鬼诀、追魂决。他指掌翻覆,勾连变诀,恰如分花拂柳,破云摘星,只是尚不能应天罡,便是捻了诀,也是一双空拳。</p>
张翠娥支颐瞧他,细长眼眸里眼波流转。李柔风将手递给她,让她点一个新的诀文时,忽听见一声咳嗽,有人在厅外道:“看来我来得不巧,扰了二位小夫妻闺房之乐。”</p>
张翠娥循声望去,来者杨燈。</p>
到底是被李柔风和张翠娥两度救了性命,杨燈对他二人客气了许多。</p>
张翠娥忽然想起自己头发干了还没梳起来,向杨燈道了歉,便匆匆进里屋去。</p>
此时阳光正好,黄澄澄地从窗子里透进来,小厅中半明半暗,一尘不染,连空气都仿佛格外清透。</p>
杨燈环视这个小厅,道:“这个地方被你们一住,倒似活了起来。”他今日未穿铠甲,只着寻常缎衣,身上冰冷杀气收敛许多。</p>
他打量着李柔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李什么?”</p>
“李柔风。”</p>
李柔风回答得不卑不亢。</p>
“手脚都好了?”</p>
“不过是些障眼法。”</p>
“你也会些法术?”</p>
“都是娘娘教的。”</p>
杨燈绕着李柔风走了一圈,忽而靠近他附耳道:“你于张翠娥,到底是奴,还是夫?”</p>
李柔风眉头一拧,抿唇不言。</p>
杨燈笑了一声:“明白了,下奴之名,夫妻之实。那冯时,是你杀的吧?”</p>
李柔风大惊,杨燈背着手站直身,笑道:“莫慌,只要你们两个对我忠心不二,我保你们平安无事。冯时那边我塞了个里通澂贼的罪名给他,吴王不会再去追究冯时的死。”</p>
张翠娥摸着头发从里屋疾步走出来,嘶哑着声音道:“骠骑大将军,莫要仗着我家三郎人好心善,便这般欺负他。我只能保将军不被阴鬼近身,但若将军真被厉鬼上了身,还得靠我家三郎来救。”</p>
杨燈一扭头,见张翠娥红衣蓝裙,粗布衣裙上印着大片忍冬纹,市井气得紧,俗气得紧,细长的眉挑得颇高,嘴小而细平,眼睛里有几分凶气,乍一看颇不协调,他却又忍不住去多看她几眼。</p>
她走得快,身上的铜铃铛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杨燈之前总觉得有什么郁气压在心间,整个人都不大得劲,但张翠娥向他走近,铃子丁零地响,竟让他身上那种不适感皆消了去。</p>
杨燈微微一挑嘴角,道:“娘娘今日精神爽利,正好,本将军被王上暂停了军务,闲得紧,想同娘娘论论生死,问问鬼神。”</p>
于是三人去了杨燈的书房。</p>
李柔风被杨燈挡在了外面:“我与娘娘私下说些话儿,你且在外面等着吧。”</p>
李柔风应道:“是。”耳畔却是那铜铃一声一声随着杨燈扎实的脚步声入了房中,吱嘎一声,书房的门严密合上。</p>
他忽而有一种焦躁的感觉。</p>
张翠娥身上的阳气丝丝缕缕地透过窗棂的罅隙、墙壁的裂缝渗出来,滋养着他正午之时濒临腐朽的尸身,画地为牢。</p>
书房中,杨燈将所有窗扇的帘幕拉下,只余一线阳光射入,在地上投下窄窄一道光影,其间尘质浮动。</p>
杨燈终于露出他的焦虑,背着手,很快地来回踱步。</p>
“下一次,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他问张翠娥。</p>
张翠娥平静道:“恕我直言,我之前看过将军的命盘,将军在本月必死无疑。您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李柔风两度为您改命。”</p>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个月中迟早得死?”</p>
“也未必,只要我与三郎在您左右,您别去水边,可保性命无虞。”</p>
“防不胜防。”杨燈烦闷道,“我若说是一双手将我拉入酒海的,你信不信?”</p>
“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大人的手,还是小孩的手?”</p>
杨燈听张翠娥这么一问,心中竟亮堂了许多。此前无人相信他是被拽入酒海的,抱鸡娘娘却信。</p>
杨燈细细回忆,道:“那双手不算太大,亦不粗壮……分不清是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p>
“我此前让将军不要去水边,是因为水中阴气极重,将军身边怨魂众多,他们可能在阴重之地对将军乘虚而入。”张翠娥沉吟道,“但现在看来,对您下手的,可能是一个水中鬼。”</p>
她问杨燈道:“过去将军可有令什么人淹死在水中,且令那个人怨毒愤恨难以瞑目?”</p>
杨燈呵地一笑,颇为不屑道:“本将军征战沙场,虽杀人无数,但杀得坦坦荡荡,刀刀见血,岂会用淹死人这种无聊的法子!”</p>
张翠娥细眉一蹙,道:“将军再仔细想想,关乎生死,千万莫有漏网之鱼。”</p>
张翠娥站在背光处,洞明如烛的目光密切地盯着杨燈的脸。她在等一个回答,一个验证她的猜想的回答。</p>
李柔风告诉她,缠着杨燈的厉鬼,有他的兄长,有萧焉的旧部,而最厉的一个,是萧焉十四岁的长子,萧维摩。</p>
世人皆知的是,萧焉有四子二女,长子维摩是他最钟爱的一个,无论从政还是从军,维摩一直伴随萧焉左右,被认定是萧焉未来的继承人。</p>
萧焉的其他子女,都是在澂王宫中死于吴王军队的乱刀之下,而维摩和萧焉是在马上一同死于与杨燈虎狼之军的正面对敌。</p>
倘若萧焉没死,维摩应该也没有死在那一战中。以萧焉的性格和对维摩的钟爱,他便是宁可自己死,也是要让维摩活下来的。</p>
杨燈的瞳仁转来转去,忽地一定,他睁大了眼睛。</p>
张翠娥问:“将军可是想起来了?”</p>
“是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杨燈揉着眉心,道,“死在水里。虽非我亲手所杀,但是我亲手捉来——”</p>
杨燈欲言又止,以手扶额,切齿道:“这都是吴王的命令,为何他们不去找吴王?若是我,早一刀结果了他们,省得这般多事!”</p>
那应该是维摩无误。萧焉和维摩,极有可能被关在一座水牢之中,维摩在这个月支撑不住而去世,化为厉鬼纠集旧部前来向杨燈寻仇。张翠娥这般想着,口中道:“吴王自有紫微坐命,王气在身,岂是寻常厉鬼奈何得了的。将军手上怨魂太多,厉鬼复仇,将军自然首当其冲。</p>
“那么依你看,本将军当如何解决掉这个水中鬼?”</p>
只要寻得维摩所在,也就能够找到萧焉。昨夜萧焉旧部前去刺杀吴王萧子安,只怕另一个目的便是胁迫吴王放了萧焉,他们也不知晓萧焉所在。</p>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只要稍稍动一动如簧巧舌,就极有可能找到萧焉。</p>
可她忽然畏惧了、退缩了,她那一双麻木阴冷的眼里神色刻薄无情,目光却仿佛透过窗帘看到了外面的李柔风。</p>
他才在她身边几天?倘若真的找到萧焉,他还会是她的吗?上一次在白堕春醪酒坊见着的那个胡族少女阴间人,已经给她带来不安。这城中还有别的阳魃,她对李柔风并不是独一无二的。</p>
张翠娥慢慢摸着腰间的小布包,里面银白的指甲深深刺入她的手心。</p>
她开口说道:“要确保万无一失,我得再想一想。”她看向杨燈,“将军,既然吴王已经暂免了您的军务,让您在家休养,这些时日,您便哪里都不要去,水缸都不要靠近。”</p>
找到了恶鬼的根源,杨燈心中宽松了些。然而思及死去的维摩的身份、萧焉被囚而未死的机密,杨燈目中又泛出些狠厉。</p>
萧焉没死,这是绝密,只有他、吴王萧子安、冯时等极少数人知晓。须知澂王旧部现在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倘若让他们救回萧焉,哪怕只是做个精神领袖,那也绝不是眼下这般局面!</p>
眼前这个女人,他须得牢牢控制在手中才行。</p>
“张翠娥,素闻你摸骨看相是一绝技,给本将军摸一摸吧,看看本将军被改写之后的命盘,现在是什么样子。”</p>
张翠娥吃了一惊,道:“大将军这是从何处听来?我已经七年不曾为人摸骨,只不过算些紫微斗数之类。将军骨骼清奇,通明先生或许能摸出,我一个学艺不精的俗人,怕是摸不准将军的骨骼。”</p>
杨燈似笑非笑道:“未必。摸骨与斗数等不同流派,本就是相互印证,有什么可担心摸不准的,我信你。”</p>
张翠娥仍是踌躇不允,意欲告退。杨燈面露不悦之色,道:“让你摸本将军又不是本将军摸你,能让你吃亏?”</p>
他解下外衣,道:“让你摸骨便摸骨,休得让本将军不快!”</p>
张翠娥攥了一下手指,道:“将军,让我为您摸骨可以,但本门规矩,摸骨不见光。”</p>
杨燈不耐烦地去把最后一道窗帘也拉上,然而细碎的日光仍是见缝插针地泻进来。</p>
杨燈道:“就这样吧,哪有那么多规矩?本将军在大庭广众下都光膀子过,不害羞。”</p>
张翠娥不动声色,从腰带中抽出一条黑色的布带系在眼睛上。杨燈呵了一声,似嘲似笑。</p>
杨燈脱了中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张翠娥从他的头颅开始摸起,那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指力透血肉,一块块骨头辨明骨缝,摸清里头细微的起伏变化。</p>
她摸完颅骨又沿双颊往下,再到颈椎与锁骨,深刻而又细致。杨燈被她摸得十分舒服,睁眼便见她正在眼前,腰肢极细,身上有香胰子干净的味道。他轻轻巧巧掐着她的腰将她压在身前,那裙子便与她的腰有了数指宽的一条缝隙。杨燈的手顺着那缝隙伸进去,抚摸她细腻的曲线,忽地被张翠娥用力一推。</p>
张翠娥挣开他退离数步远,扯下遮眼的黑巾,胸口起伏道:“将军,我不会跑的,你别这样。”</p>
杨燈被她识破了心思,越发觉得她有意思起来:“张翠娥,我至今未娶妻,你留在我府中做我的人,也亏待不了你。”他道,“倘是你还能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便不用做什么相师,养什么鸡,荣华富贵,少不得你。”</p>
张翠娥道:“将军是觉得我人尽可夫?”</p>
杨燈笑而不言。张翠娥恼怒道:“就算我人尽可夫,丈夫还活着的时候,我也是守妇道的。”</p>
杨燈伸着两条长腿放松坐着,笑道:“外面那个李柔风娶你过门了?冯时死了还没几天,你们有时间行夫妻之礼?我不信。你现在顶多算个寡妇。”他觉得和她斗斗嘴,竟是个乐子。</p>
张翠娥瞪着他,转身摔门而去。杨燈也不恼,拿起旁边的冷茶啜了一口。张翠娥一走,阳气便散,他看到茶杯子里头的水,竟有些心惊。</p>
张翠娥走到外面,也不和李柔风打招呼,手中拿着那条黑色的蒙眼巾,快步朝小院行去。她身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李柔风连忙紧跟其后,回到了小院,日光正西斜,天边的血色云彩有几分荒凉之意。</p>
李柔风快一步走到张翠娥前面,挡住她问道:“娘娘,杨燈怎么你了?”</p>
张翠娥仰头望着李柔风,他冷白的轮廓被斜阳镶上一道细细的金边。她心里头凉凉的,又乱又不安,摇摇头道:“没怎么。”</p>
李柔风摸着她的衣领,又摸摸她的衣带和袖子、衣背,感觉到仍都系得紧密,也没什么伤处。他又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依然梳得细密整齐,干干净净,摸了摸她有些发凉的耳朵和下颌,低声道:“没怎么样就好。”</p>
张翠娥忽然眼中一酸,扑上前去抱着他的腰说:“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p>
。</p>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