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美酒加咖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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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计突变，唐方心里也忐忑，收到陈易生的航班信息后，就先在五朵金花群里明确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一石激起千层浪，众死党反应热烈，纷纷逼问陈易生到底好到什么程度，竟然令循规蹈矩的唐方豁出去不走寻常路，要不婚生子。</p>

“你们这些人太庸俗了。”唐方回答，“我爱的是他的灵魂和他的赤子之心，身体只是其中一部分好吗？”</p>

秦四月感叹：“张爱玲祖师奶奶诚不欺我，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我糖就不要假清高了，解释就是掩饰。”</p>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唐方坦承，“再说我身边有你，什么时候清高过了？”</p>

林子君当仁不让地提出来：“我必须是宝宝的干妈，谁跟我抢我跟谁急。”</p>

叶青竖起大拇指：“别的不说，陈易生肯定是个特别有爱心和负责的爸爸，但是你们不结婚就生孩子，方老师那关怎么办？先斩后奏？”</p>

唐方也考量过这一点：“等显怀了再告诉她，还有我爸呢，何况生小孩还真不是我想生就能生的。”</p>

“等陈易生回来，你们先来我医院做个体检。”沈西瑜接了话，“很多人想生的时候身体明明没问题，就是怀不上，频率又不能高，姿势有讲究，每天还要测体温，这是一门科学。”</p>

“这个阶段生孩子挺好的，你辞了职，陈易生反正也不上班。”林子君特别高兴，“我可以云养娃，奶粉全我包了。陈易生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别看他一副西化潇洒的腔调，就他在爷娘面前那副熊样，骨子里还是个孝子，传统着呢，他不会一定要你生儿子吧？人工受孕苦得很，犯不着啊。”</p>

唐方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微笑：“他倒喜欢女儿，看萌萌就知道了。”</p>

“啧啧啧，陈易生这鸟人，还给不给丑陋的中国男人一条活路了？”秦四月感叹，“要我遇上我肯定抓住不放，可惜没遇到，以至于流落海外苦不堪言，昨天想吃碗馄饨，还找不到荠菜，半夜梦见一大碗鸡汤荠菜馄饨在眼前，香得要命，偏偏怎么够也够不着，就是吃不到，急醒了大哭了一场，吓死我家两个男人了。”</p>

众人调转枪口骂她矫情。</p>

林子君当天赶完手上的活已经夜里十点半，伸完懒腰一个电话直接杀奔禹谷邨。下了停车库，却见自己爱车车头前横着黑色越野摩托车，气得她想踹小黑两脚又怕踢坏自己的美鞋，直接抡起手上的LOEWE狠狠砸在小黑的座位上。</p>

“要打打吾啊。”钟晓峰举着两杯咖啡远远地跑了过来，“用拳头，覅用包，打坏忒包包肉麻伐（心疼）。”</p>

“想想侬差不多下班了，肯定没喫饭伐？”钟晓峰鞍前马后体贴入微，堂堂副局长变成了小钟子，“不加糖不加奶，提提神。吾是怕侬直接走忒，才当勒侬车子前头格，覅生气。”</p>

林子君不接咖啡，叉手抱臂扬起下巴挑起眉：“钟晓峰！”</p>

钟晓峰手上咖啡停在半空中，笑容渐渐苦涩起来。</p>

林子君拨开面前的咖啡杯，贴近了他咄咄逼人：“老早就港清爽了，白相得起侬就白相，白相勿起就覅白相。侬一个四十几岁的大男宁，好歹也有一份正当职业人模人样，格能死缠烂打有意思伐？”</p>

钟晓峰垂眸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是没撒意思。”</p>

林子君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狼狈，转开眼背过身，拉开车门：“侬再混得勿好，熬个十几年就退休了，犯不着去做什么私人保全——”</p>

她猛地回过头，电梯里才拆开来的卷发盖住了半边残妆：“吾还有约会，有宁等勒嗨，爷叔，麻烦侬自觉点让一下路。”</p>

车子缓缓开出车位，寂静的车库里只有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林子君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钟晓峰却没管摩托车，径直缓缓走向车库另一端，停了一停又转向了另一边，从背影看，比绝大多数二三十岁的男人都要笔挺健壮。</p>

车轮急速擦地，发出嚣叫声，林子君踩着油门，刷地倒着飞车靠近了钟晓峰。</p>

她开了车窗，怒吼起来：“钟晓峰——侬有毛病啊？侬打算在车库待到天亮啊？回去睏觉去！”</p>

钟晓峰讶然回过头，眼睛忽地亮了起来，手上的两杯咖啡停在了电梯前垃圾桶的上方。</p>

林子君一怔，恍然明白他只是走过来丢咖啡而已，立刻涨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就伸手要关车窗，却被钟晓峰的胳膊肘戳了进来。</p>

钟晓峰还握着咖啡杯的手直接绕过她的脖颈，把她拉向自己，这张口红半褪的艳唇，有多迷人就有多恼人，偏偏他上了瘾放不开。</p>

一辆跑车越过他们，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和哇哦的尖叫，一个染着金发的少年探出身子来拍打着车门朝他们喊：“震一个！”</p>

林子君踩着刹车的脚一松，车子又往后溜了一点，钟晓峰险些被带倒，亏得他反应迅捷，人随车走，连咖啡都没翻。</p>

车子唰地再停稳了，挂上了P挡拉上了手刹。林子君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老男人，吸了一口气，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回去。</p>

两杯咖啡最终还是没有浪费，钟晓峰坐在摩托车上，把空了的咖啡杯远投入垃圾桶，心情舒畅之极。他也以为自己剩下的几十年人生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可有了林子君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像可以重新活一次。</p>

老房子着火，他也挡不住。</p>

唐方正在和陈易生通话，开了门示意林子君自便。</p>

“嗯，是子君来了。”唐方眼里满是笑意，“那就这样了啊，快登机了吧？明天机场见。”</p>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啊？”明明是不耐烦的问话，声音却又嗲又柔，“那你说呀，我听着呢。”</p>

林子君打了个激灵，蹬掉高跟鞋，白了她一眼，直奔冰箱，钟晓峰的那杯黑咖啡又苦又浓，她需要来一杯酒漱口，打开冰箱门呆了一呆，三个中号玻璃密封罐里满满的秃黄油，十几个食品盒整整齐齐叠着，最外面一排分别是醉蟹、黄泥螺、糟凤爪、糟毛豆，咽下一口口水，转头见唐方低着头在八角窗前低声说低声笑，雪白的窗纱一角在她手里绕了又绕，林子君赶紧取出两个糟货盒子，挖了三只凤爪半盒毛豆出来，又开了冰箱门上的一瓶梅酒，坐在中岛台边悄悄地美美地吃喝起来。</p>

蛮好，唐方这是满血复活了，她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好，就是掏心挖肺的好，表达这种好的方式，就是把好吃的给这个人吃。</p>

幼儿园的时候，唐方就愿意把周五的鸡翅让给她。上小学了，一个月五块钱零用钱，她会花两块五买校门口的海绵蛋糕，掰成两半，永远自己吃小的。每次去郊游，唐方的双层便当盒永远是全年级最丰盛的，寿司、水果、外婆烤的黄油饼干、炸猪排，水壶里春游装着蜂蜜柚子茶，秋游装着冰镇绿豆百合汤。</p>

林子君从来没吃过自己书包里的简易三明治。等唐方高中选修了烹饪课自己开始下厨，被她喜欢的人，无论是周道宁还是她们四个，都没少吃失败品。再后来，她和周道宁分手了，甚至毕业后进了美食行业，喜欢钻研各色菜系，但她身边最亲近的她们，却鲜有机会能吃到她做的菜。</p>

现在她竟然做这么多好吃的，还全留给陈易生。林子君抬手又倒满一杯梅酒，不知怎么，心里酸溜溜的，又挺高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