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杪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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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方璟送去裕园的竹牌傅则奕还没刻，便借用了一下元师傅的工作台。</p>

从红檀木的小盒中将竹牌取出来，他拿起桌案笔架上的毛笔，一旁砚台上还留有元师傅先前画图纸时余下的墨。</p>

他提笔蘸墨，黑檀木的笔杆握于指节之间，笔尖的锋颖染上墨汁，而后轻轻落于竹牌之上。</p>

这是遇辞第一次见傅则奕的书法。</p>

以前大多都是见他写钢笔硬体，也很好看，但却和他用毛笔写出来的完全是两种风格。</p>

“遇辞”二字，笔画略微繁杂，他一笔一画写得很清晰认真。</p>

但遇辞却没看出他写的是什么书体，形似瘦金，却又比瘦金略饱满，行笔似行书，却又像楷体。</p>

她怔了怔，“以前以为你不会书法的。”</p>

在这之前，她的确一直这么认为的。</p>

实在难以想到，十几年的异国旅居，他是怎么做到继续练习书道的。</p>

她自小练控笔就练了好久，真的把字写成型成韵，也花了好些年岁，吃了好些苦。</p>

最后一笔落成，傅则奕搁下笔，弯唇看过来，“怎么说也是年长你八岁的，我三岁就习书法了。”</p>

后来出国后，闲暇孤寂的时光，他几乎都是练字度过，所以也不算是荒废了。</p>

遇辞默默竖起大拇指，“如果不是家里拿着戒尺在身后看着，我应该不会坚持下来的。”</p>

那时候小孩子心性，只想玩耍，可偏偏家里又是“琴棋书画”样样要学，学了一肚子的怨气。</p>

傅则奕眉眼含笑，低声道：“我不会琴，所以还是你更厉害些。”</p>

遇辞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以交学费，我亲自教你。”</p>

玩笑话，但傅则奕还是笑着倾身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好。”</p>

*</p>

竹牌上的墨迹干涸后，只需按着字迹将名字刻出来即可。</p>

刻完后，又蘸新墨将字迹描了一遍才拿出去挂。</p>

挂满竹牌的小亭，在风中相互碰撞，声声作响，傅则奕立于之下，视线在最后一枚竹牌上停驻片刻。</p>

须臾，才缓缓抬手，将手中那枚遇辞的竹牌挂了上去。</p>

色泽崭新的竹牌串在金线下，在风中卷了一下，与上一枚轻轻触碰了一瞬。</p>

遇辞看了眼上一枚竹牌。</p>

是他母亲的名讳。</p>

而后偏头看向他，最终缓缓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p>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傅则奕微微一顿，也偏头看来，而后浅浅弯唇，“抽空我们去趟祖坟。”</p>

遇辞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好。”</p>

儿女新婚嫁娶，应是父母生平的大事。</p>

……</p>

纳采礼那日遇晓特地请了假回来的，整个人像只小麻雀，围在遇辞耳边唧唧喳喳说不停。</p>

“天呐！姐，你什么时候和小叔在一起的啊？”</p>

“那我以后是叫小叔还是姐夫啊？”</p>

“还有，我爸以后是叫他弟弟还是侄女婿啊？”</p>

“那我是不是也要改口叫祖奶奶是奶奶了啊？”</p>

“那小姑是要叫小叔还是侄女婿啊？”</p>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让遇辞脑子要糊掉了。</p>

不过这好像的确是个问题，晚上的时候她还为这事问了傅则奕一下。</p>

他思忖了片刻，回答：“按祖上规制，应是遇家一起提辈分。”</p>

傅遇两家上次联姻也是差了辈分的。</p>

那也就是说要迁就着遇家这边的叫法了。</p>

遇辞顿了一下，有些难以想象让傅则奕叫那些以往和他平辈的人为“叔伯”或是“姑婶”。</p>

他笑着亲了亲她，安抚道：“无妨，你来傅家也是提了辈分的。”</p>

于是这样一想，遇辞更尴尬了。</p>

那些以前在傅家她要叫长辈的，现在也都是以平辈称呼了。</p>

瞬间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p>

她怎么叫的出口啊！</p>

*</p>

婚期定在了次年春，老太太请人算的日子。</p>

下完庚帖那日，遇婉从阿姆斯特丹打来了电话。</p>

许久没见，遇辞差点没认出来。</p>

遇婉一身干练的冲锋衣，背着个摄像包，唇红齿白，长发披肩，看起来真有旅行艺术家那种韵味了。</p>

还不忘开口调侃，“哎呀！我们家小姑娘要嫁人了呀？”</p>

遇辞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和傅则奕没脸没皮的相处已经练就厚脸皮了的，但还是被这一声调侃惹红了脸。</p>

于是便急忙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p>

遇婉在那头笑了声，“你结婚前我肯定回来啊，我可得揪着傅则奕问问，究竟耍了什么手段，给我们家小姑娘骗走了！”</p>

不说还好，一说遇辞更加不好意思了。</p>

看着镜头里两颊绯红的人，遇婉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不逗你了。”</p>

说完看了遇辞一阵，“我是故意的。”</p>

遇辞愣了一下，没听明白，“什么？”</p>

遇婉笑了一下，重复道：“退婚，我是故意的。”</p>

遇辞微微一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