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船也要，人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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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里有些喝昏了，但还强撑着不给自己打解酒剂。</p>

他昨天从酒保那儿得到消息，自己的船有买主看上了，约在今晚见面，他没剩几个钱，解酒剂得省着花。</p>

空间站孤悬太空，两个小时就能看见一次恒星，所谓的昼夜，是按照古地球的时刻划分的。</p>

算起来，他抱着杯底一圈剩的酒干坐了一个多小时，没等来买主，反而被一个男人缠上。那男人自称李斌，长得颇为英俊，可他杰夫里从来不好男人那口。</p>

不过李斌出手颇阔，酒是一杯接一杯，心里焦虑的杰夫里看着李斌悠闲品酒的模样，等的人又迟迟不到，终于端起一杯开喝。</p>

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几轮下来，就把自己灌个半醉。</p>

于是话匣子便打开了，李斌也趁机把这人的摸透。</p>

“就这样，老子被学院开除了，钱也败光，现在穷得底儿掉……嗝！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跟男人上床，看你人还不算坏，等我把船卖了，酒钱肯定还你，我这精壮身板你就别想了。”</p>

杰夫里打着酒嗝，半是称赞半是嘲讽道。</p>

被污蔑的李斌并不生气，面上递话让杰夫里继续说，暗地里开始回忆他话里的逻辑。</p>

这个叫杰夫里的，也是个有父母有家庭，还家道中落的主儿，他奶奶在人之领晚期贷款买了艘船，开了没几年遇上大崩溃，人之领没了，贷款的企业很快被其他公司消灭，钱也不用还了。</p>

他奶奶父亲两代人辛苦攒下了点本钱，把杰夫里送去英仙座星域为唯一一座非巨企控制的学院读书，企图让家族飞黄腾达。</p>

谁知道杰夫里不是读书的料，还好死不死读的是考古学——天天坐船去各个遗迹考察人之领科技，从事技术挖掘工作。这让从小喜欢海盗和探险家故事的杰夫里受不了，最后因成绩太差，加上捅出大篓子喜提退学。</p>

没几年老爹被海盗打死，彻底自由的杰夫里，就开着祖传飞船，加入到热血的深空探索和为父报仇之旅，并于上个月成功败光家产。债主催款急得很，连他的船都扣下了，现在杰夫里征信黑了，公共市场不接他的单子，黑市又要钱货两讫，他进退无门，这才动了贱卖的心思。</p>

可谓是两朝心血，一朝尽丧。对此，杰夫里说是运气不好，但李斌有不同看法。</p>

李斌平静地说：“你不是运气差，是冒险故事看多了。”</p>

见杰夫里吹嘘瞪眼，李斌推了杯酒到杰夫里面前，等对方气鼓鼓喝干净，他才继续道：“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视频，无论是用听用看，甚至完全潜入体验，都是故事，故事永远需要为市场服务，就算你花钱买了最好的故事，能以主角第一视角体验他的发家经历，编剧也会删掉创业初期的艰难。”</p>

李斌掰起手指一根根数道：“人员的安排、矛盾和诉求。枯燥乏味的航行、危险的超空间乱流、频发的故障、如何应对海盗、如何解决深空补给匮乏、如何分配利润、如何让船员保密……”</p>

每说一点，李斌都利用强大的记忆力，把萨拉都的解决方案简单阐述，这些都是李斌常年伴随的亲身体验。这些由正规公司通过或积累，或购买分析公司的服务培养的专业船长们的方法，比杰夫里这种野鸡船长的野路子强的不止一点半。</p>

杰夫里发觉被酒精蒙蔽的脑子清醒过来，他越听越入迷，原本在课堂上一句教授的话都听不进去的他，这次反而听得格外认真。他甚至还把李斌简略的答案不断和自己的经历印证，随后便是叹服。</p>

等李斌说完，他举起酒杯，郑重道歉：“把你当成图我身子，是我愚蠢了额，对不起。”</p>

他举杯欲饮，却被李斌拦下：“刚在那杯酒里加了解酒剂你就又喝酒，我不是白放了。”</p>

“啊？你放了解酒剂？”杰夫里懵了。</p>

“不然呢。”李斌笑道，“你喝个烂醉，不下解酒剂，怎么听我讲故事。”</p>

李斌站起来，正了正船员服：“正式介绍一下，鄙人李斌，就是酒保先生帮忙约的，您手里那艘具有悠久历史和珍贵意义的船的买主。”</p>

杰夫里呆呆地看着，扭过头，一旁的酒保正把调酒器玩得上下翻飞，还不忘冲杰夫里肯定一笑：“不管成不成，中介费可一分不能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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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里跟着前往雅间，心里懊悔看走了眼。</p>

一般想买船的，都是有丰富经验的船员，或者是扩大规模的船长。这些人无一不沧桑，像李斌这样年轻英俊的，换身衣服他没准把人家当成阔少。</p>

但话说回来，谁家阔少穿船员服亲自买船呢？还大费周章地来酒馆这种地方碰运气，都是派手下去市场收购完事。</p>

“这边。”</p>

李斌挥退服务员，亲自开门。</p>

杰夫里一进来便看见两个和李斌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只一眼他最后的幻想便消散了。</p>

李姝和李厂振穿着船员服，但气质实在不能作伪，第一次来酒馆，待在浮夸的雅间，两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别扭。</p>

“看来卖不出高价了。”杰夫里有些发愁地坐下。</p>

李斌简单介绍了在座诸位的身份，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吃起茶几上的小吃，他也不说话，弟弟妹妹们也不敢和对面脸上带着刀疤，一股子狰狞模样的杰夫里聊天。</p>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p>

过了十几分钟，杰夫里有些坐不住了。他猜自己的脾气在之前的谈话中已经被摸透，心里暗骂李斌人小鬼大，比他见过的很多老船员还刁钻他嚷嚷起来：</p>

“行了行了，算你狠。我说个价，5800星币，成就成，不成拉倒。”</p>

“船是一艘单峰驼级驱逐舰，定位是勘探舰，长320米，最宽处160米，舰龄244年。自带勘探设备，强化舱壁，炮塔装甲，能打能跑能装，接近200个单位的货舱，装配了战术推进器，被海盗衔尾也能快速机动。”</p>

说起祖传的船，杰夫里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激情，随着他打开全息投影展示舰船，李厂振早已沉沦其中，李姝也知道这艘船是成为自家坐骑最可能的选择，也看得认真。</p>

李斌倒是平静：“别光说优点，你说的这些，其他单峰驼级也配的有。它优秀是设计师出色和你奶奶眼光好。说问题，200多年的船，维护起来不容易吧。”</p>

“电池组五十年前换过。”</p>

李斌点头：“电池组老化，整艘船的供电续航会受到显著影响。”</p>

“上次航行侧面和小行星撞过，装甲修好了，但座圈有点故障。”</p>

“哦，武器位损坏，但还能用，继续说。”</p>

被接连点破，杰夫里顿时泄气，把问题一股脑全说了，除了电池组老化和武器位损坏外，这艘船还存在船体受损，不稳定推进器和超年限服役导致的过度维护问题。</p>

不稳定推进器会让引擎功率缩减，过度维护则代表这艘船随时可能出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船上有必要配多名损管船员。</p>

而船体则指一艘船的骨架，船舱则是依附于船体搭建，强度并不高，外有装甲保护，内靠船体支撑。因此一艘船即便多舱室被撞烂，只要船体还能用，就可以打捞换船舱继续开。</p>

宇宙飞船的船体受损，就像海船龙骨有裂痕一样，这艘船的结构性已无法挽回，在高烈度对抗中更可能被摧毁。</p>

李厂振这几天见了不少船，但五重问题叠加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看李斌的眼神里带上了劝阻的意思。</p>

但李斌觉得这个价位很值，即便有五个巨大缺陷，但若是把这艘驱逐舰拿去黑市挂牌，价格也不会低于8000星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