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三十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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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修诣上一次度雷劫时,宫梧桐还在自己身边陪着,好像只要有他在,自己就能无所畏惧,连满天滚雷都不放在心上。
这一次,宫梧桐昏睡不醒生死不知,明修诣本能地生出依赖师尊的念头,但只是一瞬就被他掐灭了。
“一定是我太过孩子气,万事都要依赖他……他才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着不同我说。”明修诣听着雷鸣声,茫然地想,“若是我能给足他安全感,让他能反过来依赖我,也许现在就会完全不一样。”
宫梧桐沉迷话本,经常会和明修诣抱怨话本里的师尊太过愚蠢,明明暗地里做了一堆对徒儿有利之事,却硬要瞒着遭受徒弟的误解。
当时宫梧桐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要是我的话,但凡做出来一丁点让徒儿感激的事,早就宣扬得人尽皆知,哪用得着瞒来瞒去?我才不要受那种委屈!”
但到最后,他还是成为了自己口中那个最“愚蠢”的人。
宫确抱着宫梧桐避到山脚下,拿出小芥子将宫梧桐放在了榻上,他看着儿子难得安眠的睡颜,垂眸看了许久轻轻抬手,用发抖的指尖将那唇角的血痕擦干净。
睢相逢双腿发软地跑了进来,急急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储物袋里将一堆炼药的东西翻了出来,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宫梧桐毒已入骨,哪怕被红绳强行吊着一条命,不拔掉毒依然存活不下来。
宫确看了睢相逢一眼,也没有多打扰他,将明灯留在此处,起身出了芥子。
云林境已经将周遭还未来得及逃走的魔物悉数斩杀,此时正拿着玉牌,面无表情地像是在传讯。
宫确道:“林境,不逐到了吗?”
云林境立刻道:“已在来的路上了。”
“嗯。”
妖族是天道恩赐的福泽之地,花不逐这些年也曾用禁地的灵力炼制了不少可以在雷劫下护身的法器,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
雷劫依然在酝酿,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像宫梧桐那样给足时间,几乎是在乌云彻底笼罩寒山关后,第一道天雷便噼里啪啦地落下,直直劈在明修诣头顶。
好在第一道天雷并没有像宫梧桐那唯一一道那样狠厉,堪堪直直劈碎了宫确的一道护体禁制。
但宫确却根本放不下心来,皱着眉头掐指算了算,神色越来越沉。
云林境试探着道:“圣尊,之之此番……是不是……”
宫确算出来的的确不是什么好结局,应该说就算换成他,也很难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硬生生突破大乘期。
无论他推演了多少次,这次雷劫的结果都会停在第三十六道便戛然而止。
除了宫梧桐那种被天道另类宠爱之人,宫确从未见过天雷会在渡劫中途直接消失的情况。
也就是说,天雷消失,是因为渡劫之人已陨落。
第三十六道……
宫确眉头越皱越紧,看着雷劫中心面无表情的明修诣,又回想起刚才满身是血的宫梧桐,突然将一直掐诀演算的手放了下来。
云林境诧异道:“圣尊?”
宫确悄无声息吸了一口气,只是道:“等着吧。”
也许,他推算出来的天道结局,并非是正确。
说不定,明修诣真的能渡过去这根本不可能撑过的死劫。
山脚下的芥子中,睢相逢一边炼丹一边擦干净脸上的泪,哽咽着对越既望道:“……好多毒啊,我、我根本解不开。”
越既望在玉牌那边沉默了许久,才轻轻道:“相逢。”
睢相逢将再次炼毁的药从炼丹炉里扫出来,手下根本不敢停,带着颤音道:“嗯?”
“师尊那样聪明,肯定会给自己留后路的,对不对?”
越既望是他们师兄弟三人中脾气最直率也是情感波动最大的一个,可在这种紧要关头,明修诣保持着诡异的平静,竟然不要命地招来雷劫;睢相逢满心慌乱,根本无法炼药;一直暴脾气的越既望竟然是最冷静的一个。
睢相逢本能被越既望的声音安抚了下来,呆呆道:“但师尊一心求死,根本、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越既望却道:“那我们就是他的后路。”
睢相逢心间一颤。
越既望道:“我听掌院说,师尊是用了魔种修魔对吗?”
睢相逢手足无措,只知道跟着越既望的思路走,忙道:“是的吧。”
“那当年师尊在飞琼秘境,所采到的毒株,是不是也是因魔种所以才毒性如此强的?”
“是是是。”
越既望道:“你寻常练解毒的法子往往都是以毒攻毒,若是师尊骨子里的毒太霸道,那用魔种的灵力将你的解毒丹激发,是不是就能和那毒丹与其抗衡了?”
睢相逢呆愣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将玉牌扔到一旁,急急忙忙去炼药了。
九方宗,越既望看着灭下来的玉牌,轻轻舒了一口气,他擦干净脸上的泪,面无表情地对着一旁紧盯着他的景澈道:“我保证不去裹乱,你可以把结界收起来了吧。”
景澈不肯:“你现在也很奇怪,谁知道我松开后,你会不会直接跑去寒山关?”
越既望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会过去,师尊知道会揍……”
他话都没说完,感觉到脸上又落下两行泪,愣了愣突然“啊”的一声哭出来。
“师尊!啊啊啊——师尊啊!我要去找我师尊!!”
景澈:“……”
果然,刚才那个故作镇定十分可靠的越既望,只是他强行装出来的。
但睢相逢却被越既望那故作出来的镇定稳下了心,他面如沉水地将各种毒株放在了炼丹炉中,操控着幽火一点点去炼制丹药。
外面的天雷声音巨响,几乎传到了芥子里,睢相逢根本不敢去想明修诣到底在经历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师尊体内的毒驱除。
片刻后,幽火倏地散去,睢相逢一把抓住热得烫手的丹药,急急忙忙冲到了宫梧桐身边,掐着他的下巴直接将丹药送了进去。
见宫梧桐囫囵吞了下去,睢相逢又将手放置宫梧桐的丹田处,缓缓灌入一道毒蛊灵力,很快就寻到了魔种,强行催动出一股魔息遍布四肢百骸。
越既望那误打误撞说出来的法子果真有用,魔种催动毒丹,竟然直接将宫梧桐经脉的毒物去了大半,还有一些残留在骨子里,需要之后常年饮药才能彻底拔除。
睢相逢察觉到宫梧桐惨白如纸的脸上逐渐恢复了生机,就连那乌紫的唇也逐渐变回了苍白,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跪在床沿,差点又哭出来。
哪怕被解了毒,宫梧桐依然没醒,他被那霸道的毒险些击碎魂魄,若不是那道红绳源源不断将他的身体保持生机,他早已经魂飞魄散,此时就算醒来也只是一具漂亮的傀儡。
睢相逢已经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匆匆将手腕上放血的伤口处理好,飞快出了芥子。
外面的天雷已经落了第三十五道。
花不逐和红素已经匆匆刚来,将在妖族禁地炼制的灵器交给宫确,强行破开雷劫的禁制送到了明修诣身边。
明修诣浑身的禁制全部被劈毁,整个人都被劈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他俊美的脸上浮现着雷劈过后闪着黑光的裂纹,眸子微微闪过红光,却被明修诣强行压下去。
他捂住胸口直接吐出一口血,察觉到那不断劈落在背上的天雷威力越来越大,不知为何竟然断断续续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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