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斩血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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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厄借助焚天鼓中的战意清醒过来，抱着破釜沉舟之心与二十一位高手决一死战，那些正道高手也不知死了几个，又有几人能保住命。</p>

至于闻人厄，他本想倾力一战，发挥自己的全部力量，挑战自己的极限，试探自己究竟能够强到什么地步。他原是全无保留地攻击对手，却在最后的瞬间被战鼓声惊醒。</p>

殷寒江以境虚期之身为闻人厄敲响焚天鼓，可不是为了让闻人厄战死而拼命的。</p>

战前他向殷寒江允诺，定要活着。闻人厄从不食言，最后关头，他保留了一份力量，守住自己的身躯，才堪堪留下一条命，被殷寒江救了下来。</p>

闻人厄撑着一口气，告诉殷寒江他还活着后，便失去了意识。</p>

他伤得太重了，神魂陷入一片昏沉之中，隐约间听到殷寒江的呼唤，眼皮却沉沉的，无法醒来。</p>

剧情中，闻人厄亦是昏迷许久，苏醒后便看到百里轻淼在自己面前忙碌，只见一缕初升的阳光洒在百里轻淼身上，她的表情温柔又坚定，一心抢救人的样子是那么美丽。那道阳光或是神光之下，魔道尊主心动了。</p>

但那个时候，闻人厄还没意识到自己情劫已至，仅是冷冷地告诉这位正道低辈弟子，可以答应她一个条件。百里轻淼愣了下，摇摇头道：“我只要你活下来。”</p>

闻人厄受了很重的内伤，又不愿意跟百里轻淼回上清派疗伤。百里轻淼没办法，只好用师父清荣真人送给她的传讯符，告诉同门她有要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p>

正魔大战前，上清派给负责救援的弟子每人发了一块玉简，紧急教导他们一些疗伤的知识，以及某些神药生长在什么地方，殷寒江闭关修炼的那三个月，百里轻淼和众弟子忙着背诵玉简和修炼疗伤法诀。</p>

她发现闻人厄伤势太重，丹田紫府已经乱成一团，连本命真元都消失殆尽。为了救人，百里轻淼决心带着闻人厄去玉简中记载的九鼎山上寻找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九阳返魂肉灵芝。闻人厄一路冷眼看她背着自己登上九鼎山，与守护灵药的异兽相斗，得到肉灵芝熬成汤后自己一口也没用，全部喂给了闻人厄。</p>

原书里，闻人厄伤愈后，看着百里轻淼欣喜的笑容，一颗心终于陷落。他没有表明身份，而是留下一个信物，告诉百里轻淼有难可以用这个信物呼唤他，不管是怎样的难事，闻人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p>

百里轻淼根本没想过要闻人厄报答，能够救下一条人命她就很开心了。辞别闻人厄后，百里轻淼回山，看到元婴被抽空的贺闻朝，心一下子凉了。</p>

身受重伤心灰意冷的贺闻朝问百里轻淼：“师妹，我受伤的时候，只想见你最后一面，那时你在哪里？”</p>

百里轻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那时，明明已经找到了肉灵芝，却没有用来救师兄，而是给了一个陌生人。</p>

为了贺闻朝，她向长辈打探到救人的方法，只身前往金海岸崖，路上“偶遇”始终关注着她动向的闻人厄，两人一同上路。</p>

这一次，救闻人厄的是殷寒江，他并不知道肉灵芝所在的地点，见尊上昏迷不醒，只能带人前往自己当初修炼的小山谷中。</p>

那是闻人厄捡回殷寒江时身处的小宗门，闻人厄是那个小门派的宗主。闻人厄统一魔道后，这里就被他秘密赐给殷寒江，还布置了阵法，是属于殷寒江自己的地方，其他人不知道。</p>

闻人厄与正道高手对战时，阮坛主对尊主的改口令殷寒江警觉。魔道众野心勃勃，上至护法坛主，下至门人，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性子。殷寒江此时若是带着重伤的闻人厄回玄渊宗，只怕第一个要杀人的就是舒艳艳。</p>

尊上全盛时，玄渊宗是他麾下的一支奇兵；尊上重伤时，玄渊宗就是吃人的地方。</p>

殷寒江不敢带闻人厄去玄渊宗，他心目中仅有两个地点，一是殷寒江生长的边陲小镇，二便是他年少时被尊主带回来的地方。</p>

他抱着闻人厄潜入当初修炼的瀑布下方，这里面有一处灵气充沛的小山洞，适合疗伤。</p>

尊上伤得很重，殷寒江将闻人厄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拿出储物腰带中的所有丹药，选了些药性温和、补充灵气的灵药，全部塞进闻人厄口中。</p>

闻人厄气息全无，咽不下去药，殷寒江犹豫半晌，对尊主道一声“失礼了”，随后掰开闻人厄的下颚，运足真元，一口真气隔着寸许距离，渡入闻人厄口中。</p>

他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尊上苍白的唇，特意避开了唇齿相贴。</p>

尊上服下药，殷寒江又将自己也所剩不多的本命真元输入闻人厄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发觉尊上体内的真元开始主动运转，吸收药力，他这才松了口气。</p>

放松下来后，殷寒江才发觉自己已经站立不稳，一口鲜血喷出，晕倒在闻人厄脚边。</p>

当年玄渊宗老宗主是大乘期巅峰高手，敲动焚天鼓都会被幻境所困走火入魔，殷寒江才刚刚踏入境虚期，强行使用焚天鼓受其中蕴藏的煞气反噬，五脏六腑早受到重创。只是他一心想着救下闻人厄，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也感觉不到疼痛。直到闻人厄缓过一口气来，殷寒江才发觉他已油尽灯枯。</p>

闻人厄吸收药力醒来，发觉身处昏暗潮湿的山洞中，一黑衣男子趴在他脚边，脸贴着冰冷的石阶，将人翻过来，只见一抹幽绿的青苔蹭在他脸上，像民间鬼怪话本中用来衬托鬼怪残忍的遇害者。</p>

闻人厄微一提气，丹田仿佛撕裂般疼痛，他脱下身上的黑袍，见自己身上满是伤痕，剑伤、刀伤、鞭伤、棍伤……十八般武器造成的伤痕几乎全在上面。</p>

肉身的伤还算是小事，丹田紫府尽毁，本命真元被七杀戟抽干才是最严重的，这样的伤，若是没有肉灵芝，就算是养上百年也不会痊愈。</p>

他强撑着身体扶起殷寒江，手掌触到殷寒江的衣服觉得有些潮湿，解开衣物一看，殷寒江身上血肉裂开，本就劲瘦的身躯上，仿佛被什么武器割开后又被细线缝上般，很难在裂痕中找到一块完好的皮肤。</p>

闻人厄视线触及之处血肉翻开，触目惊心。他手掌贴在殷寒江心口，想要替他疗伤，自己却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真气，只能无力地靠着殷寒江坐下，发出苍凉的笑声。</p>

三百多年了，入道以来，他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p>

他的伤势根本无法好转，书中有百里轻淼取肉灵芝救他，现在闻人厄为了摆脱剧情，放弃轻松生还的希望，选择了一条极为艰难的路。</p>

“殷护法，”闻人厄轻声道，“本尊一生最难的时候，便是三百年前在乱葬岗中翻找家人之时。”</p>

闻人氏九族二百七十三具尸身，皆是断头尸。罪人无法下葬，处斩后头颅烧毁，身躯被拖到乱葬岗中。闻人厄赶回京城时已是七日后，尸身腐烂，根本辨不清谁是谁。</p>

他在乱葬岗中没日没夜翻找，拖出二百九十六具无头尸，最小的才三个月。除了身材比较特殊的，剩余二百三十七具尸身，闻人厄根本辨别不出他们是谁。</p>

这其中还有其他犯人的尸体，闻人厄也不知哪一个是自己的家人。</p>

满门忠良，却死无全尸。年纪十六岁的闻人厄跪在二百九十六具无头尸身前失声痛哭，满腔恨意无法宣泄。</p>

无相寺方丈的法力太厉害，令闻人厄不禁想起已经忘记三百年的事情。他侧头望着殷寒江紧闭的双目，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殷护法，你可知，本尊于乱葬岗走过，见一双手抓住我时，心中有多开心吗？”</p>

百年前，闻人厄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当年之事时，那只小小的手，伸向他的衣角。他把那个孩子从尸堆中抱出来，摸摸他的脖子，不是断头尸。将耳朵贴在那孩子的心口，微弱的心跳声宛若天籁。</p>

那一刻，冷心冷情的闻人厄把小小的殷寒江抱在怀里，眼中滑落自己也未能察觉到的泪水。</p>

仿佛十六岁时的无力感，在这一刻宣泄出来。</p>

他终是救下了一条命。</p>

闻人厄扣住殷寒江的手腕，他当年救下的孩子，此时快要死了。</p>

这个傻孩子本已身受重伤，却还强行将自己的本命真元渡给闻人厄，断绝了自己最后一丝生机。</p>

“殷寒江，本尊既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本尊不许你死，你就不会死。”闻人厄脸色沉下来，看向殷寒江身边放着的魔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