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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发
八一章
阵法里的环境一直在变。
他们好像走过了四季,也历经了风雨晴雪。
狼狈是避免不了的。
棋氲的恶作剧层出不穷,只要他们不反抗,并不会伤得太重。
唐烟烟不清楚外面的时间究竟过去多久,单凭阵法内氛围造就的错觉而言,她和陆雨歇仿佛在阵法里待了数十年。
一场暴风雪后,阵法倏地化为光雾,消散而逝。
四周荒芜落魄,他们重新回到原地。
唐烟烟从陆雨歇背上下来,她用灵力抚平身上伤痕,顺便替陆雨歇疗伤。
阵法中,陆雨歇一直背着她,面对棋氲前辈的恶作剧时,他承受得更多,也会牺牲自己保护她。
这种纯爷们儿的行为,唐烟烟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感动的。
比起他俩,对面楚星津等人明显轻松许多,尤其棋玉。
唐烟烟羡慕不来地摇摇头,果然,身为后人的棋玉就是个bug,只要有他在,这个阵法多多少少会手下留情。
“烟烟,”出来的瞬间,棋玉立刻来到唐烟烟身前,他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上下打量唐烟烟,棋玉视线忽而定在她粉色裙袂下的那双精致绣花鞋,他激动又不可置信,“这双鞋,烟烟,沧澜境的那场比试,是我赢了?”
唐烟烟挠了下脖颈,偷瞄陆雨歇一眼。
他神色从容淡定,并无半分心虚。
唐烟烟想了想,决定看在陆雨歇纯爷们儿的绅士行为上,大度地替他把锅扛下来:“嗯,是我之前忘记告诉你,这双绣花鞋是你赢来的奖励。方才我在阵法里伤了脚,所以临时换上了这双鞋,不好意思啊。”
在旁的陆雨歇眼神微冷。
他薄唇轻勾,扬起的弧度似乎带着那么点儿讽刺。
但陆雨歇什么都没讲,他羞于在唐烟烟棋玉面前,去争一双绣花鞋的归属权。
棋玉却满眼欣喜,甚至都快哭出来:“真好,烟烟,真好。我本来就想把它送给你。”
唐烟烟无言以对,她知道她不应该接受,但阵法中,陆雨歇
替她穿鞋的刹那,她脑子里一团懵,她忘了这是棋玉的鞋子,她眼中只有为她耐心穿鞋的人。
陆雨歇竟然会替她穿鞋?
大抵是现在的陆雨歇过于清冷绝情,他突然给她穿鞋的行为,更像是一种纡尊降贵。
这个阵法里,陆雨歇为她纡尊降贵的事不少。
虽然陆雨歇的种种反常都可以用一个理由解释:为了修复灵脉。
但唐烟烟还是有些触动。
稍作歇息,陆雨歇与棋玉进入第二个阵法。
唐烟烟等人则在外面等待。
问过魔修,唐烟烟才知道,从他们进入第一个阵法到出来,中间约莫用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唐烟烟眉头微蹙,这阵法好生厉害,短短一个半时辰,却真的让人有须臾数十年已过的幻觉,那种真实感,更类似于心灵上的震撼。
又半个时辰过去,陆雨歇棋玉安全归来。
第二个阵法不再是棋氲前辈的恶作剧,而是真正考验对阵法的熟悉与运用。
唐烟烟诧异地看了眼陆雨歇,很快便释然,仙尊陆雨歇似乎总是完美的,无论哪个方面。
但所谓完美的皮囊下,他的欲望情绪也都消失不见了吗?
亦或者是藏得太深,从未袒露在阳光之下?
棋玉笑着同唐烟烟说:“烟烟,最后一个阵法,你要同我一起吗?”说着,棋玉把脖颈挂着的玉佩递给唐烟烟,“我的玉佩给你,你拿着它,就算有危险,它们亦会自动避开你。”
唐烟烟想拒绝。
身旁魔修凶神恶煞地瞪了眼仙域修者,低声道:“域主去吧,您若不去,那便挑个人去,我们魔域不应该置身事外。”
唐烟烟颔首:“那便我去吧。”
棋玉失望的眼神瞬间被点亮,他把玉佩塞给唐烟烟:“烟烟,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唐烟烟保持微笑。
最终四人同行,唐烟烟棋玉,以及陆雨歇楚星津。
须臾的黑暗后,他们同时出现在古老的小镇上。
唐烟烟望着四周络绎不绝的人们,有些迷茫。
楚星津棋玉亦是,只有陆雨歇眉头微皱,幽深的眸中透着了然。
唐烟烟刚要问陆雨歇怎么回事,他们身后猪肉铺的壮汉突然笑道:“阿氲,你又来买猪排给你家娘子炖汤喝?”说着,壮汉利落地挥刀斩下一截猪肉肋排,递给摊位前瘦高的清秀男子,“来来来,这段是最好的,让你家娘子好好补补。”
清秀男子笑着回了声谢谢,把银钱递给壮汉。
壮汉哈哈大笑:“哎哟,你这么体贴,你家娘子保管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清秀男子脸颊微红,低声道:“闺女也是很好的。”
难道这便是棋氲?
唐烟烟与三人交换视线,默契地跟随清秀男子身后。
来往百姓说说笑笑,各自忙碌,他们并不能看见唐烟烟等人。
棋氲嘴角含着笑,他沿路买了些青橘,还有蜜饯糕点,最后在桥下买了一支簪子,回到青竹掩映下的小木屋。
小木屋周边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有种着蔬菜的小园子,还有几簇开得正好的菊花。
听到声响,貌美的年轻妇女挺着微隆腹部,笑着走出来,倚在门口对棋氲笑。
棋氲赶紧迎上去:“娘子,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不躺在床榻歇着?你等等,你千万别下阶梯,我来扶你。”
那年轻妇女神态娇憨,笑眼里含着甜蜜,像是在撒娇:“这才四个月,哪儿就需要你扶着啦!我自己能走。”
棋氲宠溺道:“是是是,你当然能自己走,但我就是想搀着你。”
……
目送小两口眉开眼笑地走进屋子,唐烟烟挑眉。
棋氲此时已是结丹修者,但他娘子……居然只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凡人。
棋玉也察觉到了。
他如今已能辨别仙者与普通人的差别。
怔怔望着他的先祖,棋玉颇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阵法里的岁月过得很快。
飘雪时,棋氲的孩子出生了,是个胖嘟嘟的男孩儿。
又一年春初,棋氲回了趟仙域。
这次回来,棋氲经常坐在院子里发呆,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八岁的儿子要他给他削竹蜻蜓,棋氲难得发了脾气,吓得孩子哇哇大哭。棋氲娘子忙走出来,将儿子牵走。
棋氲的娘子名唤萃儿。
夫妻相伴多年,萃儿怎会察觉不出夫君的异常?甚至于夫君的身份,她也早就心生怀疑,但她只是偷偷藏在心底,并不多问。
初冬之际,萃儿把她新纳好的几双冬鞋和衣衫收拾好,将包袱递给棋氲,笑着对他说:“夫君,你若心有牵挂,便去吧!我和宝儿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家。这十多年来,夫君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我和儿子身上,萃儿很幸福,也很满足。萃儿书读得不多,却知道男儿志在四方,所以无论夫君想去做什么,萃儿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
棋氲眼眶含泪,颤抖着握住萃儿的手。
他想回仙域,他想研究出灵脉阵法的症结所在。
身为阵法师,他既然发现了蹊跷,便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它像黑夜中的一团火,吸引他如飞蛾般扑上去。纵然他不舍萃儿与儿子,但——
棋氲终究还是走了。
凡尘日复日,年复年。
宝儿健康长大,萃儿却已白发苍苍。
冬日里的一场暴雪中,萃儿与世长辞,临死前,她目光温暖地望着窗外,仿佛在等什么人。
雪花纷纷扬扬,她恍惚中看到那张熟悉的永不衰老的英俊面庞。
萃儿死去百年后,棋氲从仙域回来。
小木屋后面的坟地上长满须知草,萃儿曾同棋氲讲,在她家乡,须知草寓意是永恒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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