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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以说,在蜀中、开封、两浙,是行差役还是免役,都不重要。”
“因此我对司马公说,开封府两县各指出千人,五日之间,可以尽复差役。”
蔡卞想了一下,自家兄长说的还真是实情。
这几个地方不差钱,不管是什么差役,役夫的薪水都能保证,就如苏油当年开这汴渠一样,老百姓不但不抵触,反而非常踊跃。
为什么?因为苏油不但工钱给他们管够,一日三餐吃饱,工役完成后在城北还能分到地!
鬼才不愿意!
蔡卞说道:“可是兄长这样,不是坚定了司马君实之心?你让司徒怎么想?”
蔡京没有什么不自然的表情:“司马君实已经秉政,差一道诏书就能成为相公,而司徒现在看来,是不愿意位列司马,吕公之前。”
说完摇了摇头:“还是那样谦冲,到现在更好,连开封府都退出了。”
“弟弟是不是以为,我要追随司马君实,巩固自己的政绩,而背离司徒?”
蔡卞盯着蔡京的眼眸,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难道不是?”
蔡京淡然一笑:“还是那句话,我是开封府尹,上峰垂问,我如果不据实回答,那就是我的问题。而我据实回答,哪怕司徒回来,也不会怪罪。”
蔡卞又盯着蔡京看了好一阵子:“兄长,司徒或者不急于这一任,但是终究会有一任,甚至几任。”
蔡京问道:“哦?当年在安石相公府邸,你可是连大苏文字都要挑剔,还讥讽司徒狂悖大言来着。”
蔡卞脸红了一下:“当时……唉,当时司徒反对安石相公,相公门下皆切齿以为不共戴天,却从来没有从国家的角度,去考虑我们的政策是不是真的存在隐患。”
说到这里,终于还是挺起胸膛:“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端起酒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司马君实那里,兄长就真不能稍微缓行一二?”
蔡京也端起酒杯:“我跟司徒久了,知道他的秉性。”
“如果我要是因为某人某派,而故意在政务上拖延谎报,以达到某人某派的目的,你当司徒真不会看穿?你当司徒真的会高兴?”
说完举起杯子和已经听呆了的蔡卞碰了一下:“制度就是制度,司徒常说,入仕之人,就是带着镣铐跳舞,就是在窄道上走路,不要为后世立下最坏的榜样。”
“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欣赏章子厚吗?”蔡京呡了一口酒:“先帝当年想要任用潜邸旧人,蔡持正欲从之,而章子厚激辩不可。”
蔡卞有些明白了:“当时先帝还是从了章子厚,不过嘀咕了一句‘快意事须做不得一件。’章子厚立即抗声:‘如此快意事,不做也罢!’”
蔡京的目光转向繁忙的汴渠:“是啊……快意事,终究须做不得一件。”
“不过士林之所以高司徒而薄章惇,是因为章惇以之约束先帝;而司徒以之约束自己。”
说完摇头:“这是境界的差别,未可相提并论。”
蔡卞看向汴渠:“高官显宦,帝王至尊,尚不得称快意,那人之一世,尚有何趣味?”
蔡京笑道:“尚有一日之闲,持一壶美酒,与一二知己至亲,同赏一江繁华。”
蔡卞也笑着摇头:“兄长,世间真有此等人?”
见到蔡京玩味的目光,蔡卞不禁赧然:“的确有,是愚弟失言了。”
兄弟俩人再次将话题转到闲事上来,聊了一阵辽国那边的情形,又聊了一阵今年再次出发的东胜州船队,还聊了一阵京中的风月,中间自然少不了吟诗作赋。
蔡卞的书法也是大宋少有的出挑,他的书法笔出二王,用宋代书家的评断,就是“雅”。
其实苏油的字也雅,但是一个是“端雅”,一个是“逸雅”。
说白了就是一个少变,一个多变,多变比少变,就是高手和俗手的区别。
一场酒喝下来,兄弟俩又积累了不少诗稿,蔡京一边端着酒,一边欣赏弟弟的作品,见到其中一张花笺上写着一首小诗。
十载青堤御柳肥,光阴长迫鬓毛摧。
终为紫燕依春返,莫学饥鹰饱便飞。
诗歌里汇集了一些兄弟俩喝酒时的感慨,最后却自信地表示自己终究有一天会如燕子一般重返京城,说不定还要紫袍加身,而不能学吕惠卿那般妄作小人,最后声名狼藉。
诗中也有对兄长隐晦的劝说之意。
诗作本来一般,可是当蔡京看到最后一句,不由得大吃一惊,甚至连酒杯都跌落到了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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