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美人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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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显然一直在盯着他。</p>

“别误会，”领首解释道，“我是看你武艺高超，真心想同你交个朋友，戍龙帮也绝非穷凶极恶之徒。这样，此次出行，我们身上倒是带了些应急的药材，可解你之急。”</p>

寇翊的眉峰不自觉挑了挑。</p>

领首并不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反而让身边帮众把药箱拿了出来，问道：“那小兄弟哪里不舒服？或许这些药材能派得上用场，外伤？又或是...”</p>

“伤寒。”寇翊终于接了话。</p>

他这一回应，领首就算是牵起了话头，笑着道：“既是伤寒，去煮一副小柴胡[1]来。”</p>

有戍龙帮帮众应了一声，便拿着药往厨房去了。</p>

“李府是白眼狼入门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可这货物本是无辜，被烧杀抢掠的海寇夺去，倒不如入了咱们这正经帮派的手。”</p>

领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在“正经”二字上加重了读音，似乎是在暗示什么。</p>

正巧有船客从旁听了一耳朵，结结巴巴道：“我...我听过戍龙帮的大名，是是是海上押镖的镖爷吧？”</p>

“哎~”领首似乎觉得这话接得很是时宜，继续道，“东南海域海寇猖獗，以往官商行船，也都总找上我帮兄弟，为其护送押镖。小兄弟，你可有兴趣...”</p>

他绕了这一大圈，终于将招揽目的说出了口。</p>

谁知寇翊的心思还停留在最初的那句“白眼狼入门”，问道：“李府出事是家贼所为？”</p>

昨日李府付之一炬，昨夜裴郁离便于天鲲帮船队边落水，这未免也太巧了？</p>

寇翊想到这里，双眼略微眯了眯。</p>

他从不管旁人闲事，可裴郁离是他救回来的人，若要入帮，至少得知道底细。</p>

领首一愣，答道：“据说是奴仆报复，具体原因不明，但李府失火之际，李家小姐带着一仆一婢正在府外。”</p>

舱内的柴火重新燃了起来，领首一边说着一边对寇翊招手道：“过来坐上一坐，小柴胡还需熬一阵子，暖和暖和也好。”</p>

寇翊对这话题起了些兴趣，抬脚过去，右手一抬，环首刀鞘啪地拍到那一旁低头蹲坐的海寇身上。</p>

明明看起来没用多少力气，可那海寇却像遭了千斤重量，猛地往前一扑。</p>

寇翊就势转身，往他背上一坐，示意领首继续。</p>

周围的船客们都咽了口口水，心中好歹不再惊慌，还难免带着些大快人心的窃喜。</p>

那些海寇杀人不眨眼，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就该有更狂的去教训教训他们！</p>

“官府找着了那婢女，”领首探手取暖，对寇翊露出了欣赏的表情，接着说，“据那婢女说，她先与二人分开，进城去帮小姐购置些珠宝首饰，后来便再没见小姐回来。”</p>

“那...那李小姐呢？难道真是那仆从滋事？”有人问道。</p>

“仆从不知所踪，但今晨，官府在李家的后山处找着了李小姐，”领首故弄玄虚地停顿一下，“准确说来，是找着了她的尸身，就埋在后山里。”</p>

寇翊的神色愈发冷淡，明黄的柴火映在他的脸上，却映不出什么温度来。</p>

正常人听热闹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已经有人唏嘘道：“这什么仇什么怨呐？纵火烧了整个李家不说，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也要杀害。”</p>

“是啊，好歹李家也是他的主家，还真是养了只狼！”</p>

李府满门被一场大火湮灭，堂堂东南总督死得不明不白，罪魁祸首竟不见踪影。</p>

这件事恐会成为最大的闹剧，反复出现在每一户东南百姓的茶余饭后。</p>

不止如此，早在昨日，孤鲨戍龙与天鲲三帮便已收到了风声，分别派人登了这无主船。</p>

寇翊心下判断了一番。</p>

若真是斩草除根的勾当，仅仅留那一婢女是何意？再者若是畏罪潜逃，特地将李小姐埋回李家的后山又岂非多此一举？</p>

一个处心积虑灭人全家的狠角色，真的会做出这样自相矛盾的事情吗？</p>

他不会在想不清楚的事情上多费力，于是懒得再听，拍拍衣摆便站起来。</p>

正巧，那熬药的帮众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也已经出来了。</p>

“哎，”领首抬头，“小兄弟，你...”</p>

寇翊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等他问直接答道：“承蒙厚爱，永无此意。”</p>

说完这句，他接过那碗小柴胡汤，又破天荒多道了声谢，而后转向往客房去。</p>

从昨夜到现在，整整烧了十二个时辰。</p>

这碗药汤若救不了那姓裴的小命，那便是阎王爷执意收人，与他寇翊无关。</p>

咯吱一声，寇翊将门推开。</p>

隔着门缝却听里面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p>

他脚步顿了顿才走到门内，见裴郁离侧身蜷缩在床上，呼吸略显急促。</p>

那砍成一半的棉被噗噗往外冒了许多棉花，一边已经成了薄布，垂挂在身上丝毫不起作用。</p>

再走进一看，寇翊端着药汤的手都跟着一滞。</p>

他的面前，裴郁离那巴掌大的小脸烧得通红，两条秀气的眉毛紧紧拧着，阖也阖不紧的眼睛里不住地冒着泪，顺着眼角和鼻梁一齐下落，染湿了整张脸。</p>

啪嗒——</p>

一滴泪珠从他的鼻尖滴落。</p>

这一滴泪却像是某种神秘的召唤，一下将垂泪之人惊醒，氤氲的眸子猛然睁开，正对上寇翊那一瞬间兵荒马乱的神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