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青瓷面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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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窦学医看着寇翊的背影顿了顿，快步走回房间，迫不及待问道，“问了吗？睡了吗？”</p>

“...没有。”范老大无奈道。</p>

“没问还是没睡啊？”</p>

“没睡。”</p>

“啊...我就说，那小裴年岁不大，寇爷又不是什么老畜生。”窦学医嘴上说着，却难免有些失望地坐到床边，将药汤递过去，说，“对了，方才我瞧见小裴往食舱去了。”</p>

*</p>

裴郁离的确是往食舱去了。</p>

天鲲帮总舵在垂纶岛一侧，而帮众们的衣食住行却全是在船队中进行的，垂纶岛对于天鲲来说，起到的作用更偏向于一个巨大的货仓。</p>

至于里面都有什么，裴郁离暂时还未得知。</p>

他只是在食舱里转了转，又与上前搭话的帮众胡乱说了几句，得出了这么条囫囵的信息来。</p>

现下正是清晨，食舱里备好了许多早点，倒有些像城里的市集，每个摊位前都有伙夫。</p>

只是这里的吃食不用花费银两，因为天鲲帮的每样东西，都是帮众们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拼回来的。</p>

裴郁离对吃食不讲究，自小饿惯了的后果便是对饥饿之感很是迟钝。</p>

但他知道自己被前夜的冷风冻透了，若是不寻些热乎的东西果腹，恐怕又会不争气地染上风寒。</p>

他没有挑选的心思，直奔着最近的一处下了碗热气腾腾的小葱白面，一个人坐到了角落。</p>

偌大的一个帮派，人心不可能都是齐的。</p>

依寇翊恃才傲物的待人处事作风，对他不满的也一定不在少数。</p>

裴郁离挑起一根面条放入口中，并未品尝出什么味道，但不出所料的是，已经有人将视线投将过来。</p>

他低头食面，目不斜视。</p>

很快，余光便瞧见两人，似乎是一高一矮，向这边走来。</p>

“熊哥！”似乎有人于后方急急叫了一句，“别冲动！回来啊！”</p>

但那高矮个儿并未折返，而是哗啦两声拉开了裴郁离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p>

“唉！”后方那人见劝阻不得，原地一跺脚，自己走开了。</p>

那一高一矮对着裴郁离打量了半晌，先是并未言语，而后见裴郁离没有主动搭理，高的那个才伸出手，十分粗鲁地敲了敲桌子。</p>

他这一敲，木制的桌面都抖了抖，面汤盛得满，险些撒了出来。</p>

裴郁离缓缓抬起了头。</p>

这才瞧见这两人皆是一身横肉，虽身高相距甚大，五官长相却相差无几，像是一对亲兄弟。</p>

“叫什么？”那高个儿又敲敲桌面。</p>

裴郁离嘴角微微提了提，露出个只浮于表面的微笑，答道：“裴郁离。”</p>

“哪几个字？说清楚些。”</p>

“非衣裴，‘繁阴上郁郁，促节下离离’[1]，竹之郁离。”裴郁离放下筷子，“两位大哥，我说得够清楚吗？”</p>

这两位一看就鄙俚浅陋胸无二两墨，哪里知道什么“郁郁”什么“离离”，又听对方这问句里似乎是带着嘲讽，当下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p>

矮的那个直言道：“吃个面娘儿们唧唧，取个名字还他妈酸里酸气，什么玩意儿！”</p>

他嗓门本就大，说起话来收都收不住。</p>

食舱内许多人窃窃私语，都在往这边瞟。</p>

高的那个伸手拦了拦，眼神示意同伴不要如此张扬，自己嗤笑一声，道：“我还当姓寇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眼光能有多高呢，搞了半天就好这一口啊。”</p>

他又发出几道按捺着的古怪的笑声，说：“有女的不操偏去操男的，正常人不当要去当什么二椅子，难不成是男的水儿更多更带劲？”</p>

裴郁离双眼一眯，没有说话。</p>

“问你呢，哑巴了？”那矮个子又上来一唱一和，两只精壮的手臂往前一推，推得那长木桌整体往前一撞。</p>

木筷从碗上掉到桌上，又骨碌碌滚落，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p>

面汤在碗里左右乱撞，噗地撒出来一块。</p>

“谁的水儿多我不知道，”裴郁离抬眸睨那兄弟俩一眼，右手已经伸了出去，语气兀地发狠，“但这碗里的汤水儿，定同你的血一样多！”</p>

嘭——</p>

众目睽睽下，青瓷面碗在那矮个子的头上应声而裂，碎片连同汤面一齐哗哗落地。鲜血兀地迸溅而出，顺着那人黝黑的额头，直流过他惊诧的眼眶，染红了他那粗鄙的半张嘴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