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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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郁离从未找到过自己与这世间的一丝丝联系。</p>

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在靠自己浓重的愧疚感和仇恨活着，他存活于世，却每日都想着逃离。</p>

可他逃离不开这样的囚笼，他身上系着的东西太过于沉重，沉重到他连去死都不配。</p>

直到他被李小姐收为内院仆从。</p>

周围尽是恶鬼，可只要小姐愿意给他捧一盏灯，只要那一点点的余热，他可以为此付出一切。</p>

那余热维持不了多久，他自小便是这样，但凡有一点点温度，都会在不知何时就化作一团虚幻。</p>

小姐的身亡又验证了这一点。</p>

此时此刻面前却出现了一团炙热的火焰，足以将他破败的身躯全部包拢。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找到了什么。</p>

他险些分不清死亡与现实，可当下感受到耳旁的呼吸声，他竟清晰的知道，他活过来了。</p>

他对这份温度产生了巨大的依恋，好想一头扎进去，好想用尽全力去拥抱，好想...</p>

他的双手猛地抬起，死死抱住了面前的人，像是要把自己揉化在这股温热里。</p>

“你醒了？”寇翊的声音里含着惊喜，怔愣一下，立刻覆手摸上了裴郁离的脖颈。</p>

那里不再是冰凉一片毫无生气，那里沁出了薄薄的汗液。</p>

裴郁离没有力气说话，他只是在那瞬间觉得，有人在等他回来。</p>

有人在等他回来，多好啊。</p>

寇翊捧住了他的头，想要将他平放下去。可后者却近乎执拗地往前蹭了蹭，寇翊动作一顿。</p>

半晌，听到裴郁离声音极小地说了句：“对不起。”</p>

这一句话融化了寇翊在此之前的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那把直朝着心脏去的刀，那颗要他命的沁流珠，在这一刻似乎都算不得什么。</p>

裴郁离轻轻触了触寇翊背上的伤口，又重复道：“对不起。”</p>

“先躺下，”寇翊说，“我去叫窦学医。”</p>

“不用，”裴郁离摇摇头，“我不死，我不会死了。”</p>

寇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p>

质问他为何痛下杀手，未免显得不近人情。主动提起那块玉，又怕刺激了他。</p>

他寇翊明明一直特立独行，从没有如此替别人着想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试图取他性命的人。</p>

真是不清醒。</p>

好在裴郁离终于放开了双手，在他的怀中又依依不舍地停留了片刻，说：“放我躺下吧。”</p>

寇翊依言去做，边说：“窦学医就在隔壁，你若觉得不舒服便告诉我。”</p>

“嗯，”裴郁离应了一声，转而说到，“我几日前钻了牛角尖，认定了你是凶手，对不起。”</p>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寇翊都要仔细去听才能听清每一个字。</p>

且不论寇翊本就已经不再生气了，就算真在气头上，也要被这连续的三声“对不起”搅得没脾气。</p>

他看了裴郁离一眼，问：“你为何觉得我是凶手？”</p>

为了帮裴郁离节省些说话的力气，他甚至蹲下身来，就贴在床榻边。</p>

“因为...”裴郁离低下眸子，“因为那块玉，是从你的身上掉出来的。”</p>

寇翊一愣，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p>

“可你并不认识那块玉，而且...并不是那般粗鄙恶臭之人。”裴郁离继续道，“所以我想问你，那玉究竟是从哪里得的？”</p>

寇翊找回了些记忆，眼神略有变化，先问：“那块玉是谁的？”</p>

“那是小姐的贴身物。”裴郁离犹豫了一下，答道。</p>

寇翊心里抖了抖。</p>

他记起六日前岸边礁石处躺着的那女子。</p>

那是登上李家货船之前领的任务了，他与十几名天鲲帮众一同帮一艘海船押镖，从遥远的外邦押到东南陆域。</p>

其中就有那熊家兄弟。</p>

远航的路线长，路过的海域广。</p>

他们在非大魏统辖的海域遇到了一帮海寇，又在进入国域后遇到了另一帮。</p>

将近一个月的航程。</p>

在那一个月之前，寇翊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完全愈合，那些伤都是帮派内部霍乱时留下来的。</p>

范老大本不想派他去走那么长的航路，可当时的每一次任务都是帮范老大立威的关键，所以寇翊义不容辞。</p>

在船上厮杀过两场，天鲲帮的弟兄们身上都沾着血腥气，也都大大小小受了些伤。</p>

将货船成功运回陆域后，帮众们决定前往城中先囫囵诊治诊治，顺带着打些日用的货回去。</p>

寇翊好在只是旧伤撕裂，未添新伤。</p>

于是前往城中药铺随便敷了些止血散，便返回海岸边，等待帮派回航的船只来接他们。</p>

要说那日的天气也是奇怪，清晨快到陆域时明明透着晴空万里的预兆，可等他再回到海岸，便觉层云笼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