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半藏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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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什么荒唐话？”寇翊赶紧蹲下身去扶他, 边气道，“你好好瞧瞧自己这浑身上下有一块儿好地方吗？还跑到这里来吹风喝酒, 想死就痛快点，不想死就跟我回去！”</p>

裴郁离满脸通红，一边抽着气一边打开了他的手，哭道：“我不回去！”</p>

寇翊哪里敢强行碰他？</p>

因着这浑身的伤，裴郁离好几天都几乎一动不能动，今日好容易能自己坐起身了，竟一言不发地跑出来喝起酒来了。</p>

寇翊简直无话可说, 可他总不能直接把人连拉带扯地给拽回去吧？那跟直接要人的命也没什么区别了。</p>

“不是...”寇翊只能往前移了移，用自己的身体为裴郁离挡住一部分的海风，无奈道, “你哭什么？我欺负你了？”</p>

裴郁离窝成一团, 不看他, 也不说话。</p>

“喂，”寇翊不知道此时究竟应该怎么办, 又说道，“你若是还知道些分寸, 便起来回屋去, 借着酒疯耍起赖来了, 我惯得你？”</p>

他说这话时便心知裴郁离真是喝醉了，这人平日也惯会撒娇耍赖、卖乖服软，但不管是辩驳还是哄骗，嘴总是张得开的，不会像现在这般一言不发地僵持，还一直无缘无故地掉眼泪。</p>

想来想去跟一个醉鬼生闷气才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把人哄回去, 给自己省省心。</p>

寇翊竟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妥协，而是放软了语气，说：“受伤流血也没见你掉过一滴泪，怎么，喝了点酒就受不了了？我不冷着你了，回去吧。”</p>

裴郁离还是一动不动，半晌，将脸猛地一抬，说：“我动不了。”</p>

“......”寇翊从他醉得一塌糊涂的表情里完全判断不出这话的真假，愣了愣才说，“别闹。”</p>

“我没闹！”裴郁离嘴巴一瘪，一个字粘着一个字地继续哭，说，“我真的动不了了。”</p>

寇翊心里一沉。</p>

肩胛骨骨折确实不是好养的伤，裴郁离一个人在这角落里坐了半个时辰，就算是身体无恙的人都免不了浑身酸麻，更何况是他。</p>

寇翊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说：“胳膊给我。”</p>

谁知裴郁离往前一扑，双手牢牢环住寇翊的背，全身的力量有一半都砸在了寇翊的身上，将他扑得一个踉跄。</p>

“哎...”寇翊撑了撑地，刚准备开口，却感受到裴郁离的脸也贴在了他的背上。</p>

酒气上了头，裴郁离的脸温温热热的，透过一层薄薄的衣物，灼着寇翊的皮肤。</p>

寇翊下意识地没有继续动作。</p>

可他却没想到，裴郁离主动开口，第一句便是：“我是八岁时入的李府。”</p>

寇翊的呼吸滞了滞。</p>

“是李岳和李川将我买回去的。”裴郁离的声音还是有些含糊，可又似乎清醒了许多。</p>

他缓慢地组织着语言，尽最大的努力卸下周身的防御，只对寇翊一个人说着，“我那时走了许多天，肚子很饿，鞋子也被磨出了洞，我太累了，再也走不动了。”</p>

“就在那时，突然有人对我说，我不用再走了，有主家花钱买了我。”</p>

“我开心极了，还以为......”</p>

“真的吗？”八岁的裴郁离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可两只眼睛却在那一刻盛满了光，他紧紧拉着身边佝偻着腰的裴伯，兴奋道，“裴伯裴伯，有人要买...”</p>

“嘘，”裴伯赶紧捂上他的嘴巴，神色极其紧张地悄声道，“您又忘了，万不可...”</p>

裴郁离立刻反应过来，紧跟着小声道：“对对对，我下次肯定不犯了。”</p>

裴伯的眼中突然涌出巨大的担忧，他拉起裴郁离的手，紧低着脑袋向不远处的差役走了几步，点头哈腰地问：“各位差爷，能不能问问，是谁买走了我家小离。”</p>

那差役极为不耐烦地斥道：“甭管是谁买都是做奴隶，你管那么多呢！”</p>

裴伯被他一顿呵斥，仍旧弯着腰，卑躬屈膝地讨好道：“我家孩子年岁小，我实在是不放心。差爷大慈大悲，行行好，就告诉我，主家只买他一个吗？能不能让我跟着去？”</p>

那差役押送了好久的奴隶，脾气暴躁极了，一脚踹在裴伯的腰窝上把他踹倒了，凶道：“就买他一个！别跟老子废话，聒噪！”</p>

裴郁离忙不迭扑过去，满眼汪着泪地抱住了裴伯。</p>

他吓惨了，他也同时意识到了不对劲。</p>

主家好像只买了他一个，那裴伯怎么办？</p>

很快，好像只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有人来带裴郁离走。</p>

来的人不是什么家丁或管家，而是两个着着锦缎，满身贵气的少年。</p>

裴郁离不认得，可裴伯认得，裴伯与李府打过交道，一眼认出了那两个是李家公子：李岳和李川。</p>

李岳和李川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差役过来，拎起裴郁离的领口便向着那边去。</p>

彼时的裴郁离什么都不懂，但还算知道惊慌，一口咬在差役的手上。</p>

那差役双眼瞪得溜圆，忍了好大的怒气才没动手揍人。</p>

裴郁离被买了，便是主家的奴隶。李大人是新晋的东南总督，权势正盛，差役可得小心翼翼做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