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龙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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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争权夺势者的角斗场, 牢狱内倒得到了短暂的安宁。</p>

沉重的石门紧闭着，隔绝了外来的风。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里相互依偎, 身上都带着花里胡哨的伤，看起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p>

过了好半晌，寇翊哑着嗓子开口道：“这回是我伤了你。”</p>

他是实打实的感到愧疚，他在万般危急的情况下只顾着与范老大和窦学医打配合，却没有时间去想裴郁离会做出什么举动来。</p>

他甚至为裴郁离做好了一厢情愿的谋划，想将其送出这座岛屿，远离这次的腥风血雨。</p>

可裴郁离竟披荆斩棘地来到了这里寻他, 这是他着实没有预料到的。</p>

想想实在是太后怕了，万一他的手下没有看到裴郁离身上的羽符，万一裴郁离的身手和反应再慢那么一点, 万一他没有感应到裴郁离的到来, 那是不是...</p>

“你没伤我, ”裴郁离低低地呛咳了两声，胸口因为被连踹的那三下而拉扯着疼, 口中全是血腥气，这让他不得不顿了顿, 才继续道, “你只是低估了我, 也低估了你自己。”</p>

寇翊低估了裴郁离“不择手段”的程度，同样也低估了他自己在裴郁离心中的分量。</p>

这回答竟像句最不像情话的情话，一边让寇翊更加重了几分惭愧，一边又在他的心上涂了蜜。苦里掺着甜，初品时不是滋味，越品却越发欲罢不能。</p>

“我想吻你。”寇翊突然侧过了头，眸子里泛着动情的光, 罕见的直白道。</p>

他们现在的模样实在太过于狼狈，靠着两副行动不便的脆骨头强撑着，随便动一动都要散架，更别提做“亲吻”这种颇有难度的动作。</p>

裴郁离朝他回望过去，笑了笑，使坏道：“可惜了，不太好实施。”</p>

寇翊低低笑了一声。</p>

“疼狠了吧？”裴郁离又抬手触了触寇翊身上那尖锥，尖部锋利，轻易扎破了他的手指，可他连一丝反应都没有，仍旧执着地没有将手放下。</p>

指尖渗出了一滴血珠，慢慢化开在那尖锥上，与寇翊的血融为了一体。</p>

“别碰。”寇翊轻声道。</p>

裴郁离从鼻头直酸到了鼻根，又问了句：“疼不疼？”</p>

他明知道这是句废话，可若是不这样问，又好像没有别的话可说。</p>

“会拔掉的。”寇翊反过来安慰道。</p>

“我去替你寻小窦大夫，”裴郁离吸了吸鼻子，终于将手收了回去，作势想要起身，“你在这里等我。”</p>

垂纶岛上正在混战，诸方势力交杂，就连寇翊这边的自己人都不全认得裴郁离，实在是太危险。</p>

寇翊不可能放得下心允他再出去，便道：“不可，你...”</p>

“我没事。”</p>

“我有事，”寇翊继续道，“若你不留下来陪我，我恐会疼死。”</p>

裴郁离的动作停住了。</p>

他是习惯了向寇翊撒娇耍混，可却万万不能想到寇翊会用这种生硬的语气同他耍赖。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绝非子虚乌有，就连寇翊都要被他带坏了。</p>

裴郁离心疼的泪水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觉想笑。</p>

两个人无缘无故地对视了一下，莫名一起低低笑了起来。</p>

这可是要了他们的命，一个胸口痛，一个肩膀痛，反正全身都是痛，却都笑得停不下来。</p>

也是不懂。</p>

可惜这难得的安逸氛围并未持续下去，石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有人探头进来，语气中带着兴奋：“舵主！帮主带着人马回来了！”</p>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第四批势力姗姗来迟了。</p>

天鲲帮以不到半数的船只与人数抵抗孤鲨、擎雷、旋风、拂达四个海寇团伙，曹佚秋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却接到了另有一支船队靠近而来的消息。</p>

打头的几百艘船只上都刻有天鲲的飞羽标志，报信的天鲲帮众喜上眉梢：“帮主！咱们的人回来了！”</p>

曹佚秋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同样面带喜色，可他这份喜色还未维持片刻，就有另外的帮众匆匆而来，禀道：“帮主！那船队中还有戍龙的船只！”</p>

曹佚秋的表情瞬间僵住了。</p>

天鲲帮众去支援戍龙南舵主，若是大功告成，就该只有天鲲的帮众返帮，怎么会有戍龙的船只？</p>

“戍龙船只有多少？”曹佚秋立刻问道。</p>

“看不清，少说也得有百余艘！”那帮众急急道，“船队规模浩大，情况尚不明！”</p>

曹佚秋的脸色沉得像黑洞洞的海水，心中翻腾起巨大的波浪来，他的印堂都几乎是发黑的，不祥的预感已经从他的内心深处透到了他的脸上。</p>

那几名帮众见状不敢说话，只看见他们刚登位半日的新帮主不发一言，转身大步而去。</p>

这边，范岳楼站在领船的甲板上，他的一只胳膊撑着根极长的细拐，左右手拎着两颗新鲜割下来的人头，锐利的眉毛舒展着。他站在原地，就足以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极强压迫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