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家属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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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仿佛都泣着血, 寇翊从脚底到头顶漫上去一股冰凉，他将裴郁离脸上沾着的湿发全部捋到耳后, 无措道：“瞎说。”</p>

“唔...”裴郁离难以遏制地发出一声哽咽，两颗黑色的瞳仁直直地望着寇翊的脸，他还是在哭，身体和声音都在抖，哭得痛彻心扉。</p>

他在寇翊面前流泪的次数不少，或者说，他所有脆弱的样子似乎都只给了寇翊看, 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椎心泣血。</p>

他的双手从寇翊的衣服上滑了下去，转而攥紧了自己的心口，眼中充血, 嘶哑的嗓音开始断断续续。随后, 甚至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是不断的有鲜血从口中涌出。</p>

“大夫、大夫！”寇翊急得对身边的大夫直吼，“快！”</p>

那大夫满头大汗, 想探脉又无从下手，连忙道：“光我快没用啊！得让病人情绪稳定下来！”</p>

寇翊大喘了一口气, 将手探向裴郁离的脖子, 干脆利落地一捏。</p>

裴郁离的眸子一颤, 抽动着的身子立刻软了下去，晕死在了寇翊的怀中。</p>

大夫这才得着机会探脉，刚一探上便紧紧皱起眉头，又一言不发地打开裴郁离的外衫，在他的上腹部仔仔细细地摁了一通。</p>

大夫沉默的这间隙，寇翊的脸色真像数九寒天的冰窖那样，冷到了极点。</p>

他是将一切波涛骇浪的心绪都掩在了平静的伪装下, 可他显然伪装得并不完美，腾腾的杀气于周身四溢，只是找不到喷泄的口子。</p>

“胃出血。”大夫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应当是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胃出血复发，血管迸裂、血液上涌，因此才会呕血。”</p>

大夫边说着边抬起头，在看到寇翊表情的那一刻竟不自觉地抖了抖，这才继续道，“病人不久前胃出血过一次，这已经是短期内的第二次了，千万不可再复发，否则会有性命之忧。”</p>

这意思是，这次还不至于危及性命。</p>

寇翊的心轰隆一声，好歹落了地。他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俯身下去，将裴郁离搂得更紧了些，右手轻轻捧着裴郁离沾着血的脸。</p>

“为什么会胃出血？”寇翊忍着喉间的干涩，尽量冷静地问道。</p>

“此次是由于病人情绪上遭受重大刺激，导致血脉贲张，本就脆弱的血管充血破裂，胸口急闷，大量鲜血随之涌出。”大夫答，“切记保持心绪平稳，这是重中之重。”</p>

谈何容易？寇翊的心凉了半截。</p>

他匆匆而来，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什么样的事才能叫裴郁离哭着求他杀了自己？</p>

寇翊甚至不敢面对，不敢面对这样沉痛的真相是其一，其二便是，他不敢面对他自己的姗姗来迟。</p>

若他能早来一步，或可阻止。</p>

他如何能早来一步呢？</p>

此时若要向前追溯，寇翊必还要埋怨自己没能护好裴郁离，叫他受这牢狱之灾。可满心的愧疚又有什么用？什么都不能弥补。</p>

寇翊缓缓吐出一口气，又问：“现在怎么办？”</p>

大夫已经拿出了纸笔，说道：“先药物内服，我给你开个方子。”</p>

他似有犹疑，又道：“病去如抽丝，我建议用最柔的药，慢慢给他治。又或是你想用疗效更快的药方？”</p>

这大夫面对寇翊也算是谨言慎行，判断出寇翊不太好招惹，便把一切都提前问得清清楚楚才好。</p>

寇翊懂得“是药三分毒”的道理，道：“用最不伤身子的药，慢些无妨。”</p>

大夫嘱托道：“三分药、七分养，药物见效慢，你可得耐心给他养。”</p>

寇翊低眸看了看裴郁离，答道：“一定。”</p>

一位小北舵帮众拿着大夫给的药方出门去了，大狱中的几个官差面面相觑杵在一边，不知作何想法。</p>

裴郁离一丝意识也没有，窝在寇翊的怀中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声也微不可闻。</p>

好在他暂时远离了一切疼痛，无论是身上的还是心上的，终于都不再侵扰到他。</p>

寇翊抱住了他的膝弯，想将人捞起来，那几个官差见状阻止道：“嫌犯不可离开大狱！”</p>

寇翊心疼得简直要命，根本不想也无暇顾及这些。</p>

可这时，大夫也伸手道：“别动他。”</p>

寇翊双手一抖，止住了动作。</p>

大夫犹豫道：“病人气弱，恐经不起移动，等这口气吊稳了再动不迟。况他身上有无外伤还未可知，须得查看。”</p>

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几个小北舵帮众已经围到了官差们的身前，贴心地阻住了他们的视线。</p>

官差的职责便是盯着犯人，以防犯人与外界人接触做些向外传信的勾当，因此出于职责也得探头去看。</p>

小北舵帮众毫不客气，捏的拳头嘎吱嘎吱的响，做足了要打人的势头。</p>

天鲲帮众有多横这些官差也有所耳闻，当下便怂怂地收了视线，想来嫌犯昏迷不醒，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p>

在这间隙，寇翊已经将裴郁离的腰带解下，轻手轻脚地将三层衣物一层层掀开了。这一掀开，寇翊的呼吸都跟着一滞。</p>

他看见裴郁离的上腹正中有四个明显的凹陷，那凹陷深入皮肉，印迹的边缘都还是淤紫的。</p>

熟悉各种武器的人都能一眼识出，这是方棱指虎的印迹。顺着那印迹往上直至锁骨处，还有几道乍眼的划痕，是坚硬的指虎在皮肤上剐蹭的结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