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五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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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涨潮了。”</p>

裴郁离与周元巳并行于空旷的地界, 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他们能听见远方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p>

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步行了许久，一个揣着满肚子的警惕，一个始终一言不发。</p>

心怀警惕的人，是周元巳。</p>

再往前行不久便能瞧见大海的全貌，周元巳终于停下了脚步。</p>

“是涨潮了。”他看着裴郁离的背影，肯定了一句。</p>

“怎么不走了？”裴郁离转过身去，光从表情上并不能看出他心中在想什么。</p>

周元巳问：“你要去哪儿？”</p>

裴郁离答：“你不是要去找你的三弟吗？我带你去。”</p>

“他在城外？”</p>

“你不信啊？”裴郁离用下巴遥遥挑了挑早已距他们很远的城门, 笑了笑，“那你随我出城做什么？”</p>

微风轻摇，几丝鬓发越过他瑞雪凝白的脸颊, 咬在他的唇上。配上那一抹轻飘飘的微笑, 还有他那双明眸, 衬得他整个人都是明媚无暇的。</p>

可事物美丽的表层下往往都不知藏了些什么，周元巳被他那笑容蛰了眼, 不动声色地往后移动了几寸。</p>

裴郁离的视线紧跟着落到周元巳的脚上，笑意里夹着不甚分明的锐气：“后悔了？那便回去吧。”</p>

周元巳回不去, 否则他也不用着急出来。</p>

当面揭穿旁人的谎言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可这恰恰是裴郁离的专长。</p>

随便试试, 谎言不攻自破。</p>

周元巳与裴郁离对视了片刻，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p>

往南是海，往北是城，周元巳本想着为自己寻一条回程的路，可他似乎并未成功。</p>

因为裴郁离确实有几分聪明。</p>

“说实话，你连扯谎都扯不好, 这么多年，周家交付在你的手上...啧啧啧...”裴郁离摇了摇头，不介意对着周元巳充分展现他的刻薄，他本就很会专挑旁人的痛处去戳。</p>

周元巳同他解释那一箩筐的“身不由己”，不能说全没入了他的耳朵，可他多余分出些心思去思量那些话，也只是替寇翊怀着丝希冀而已。</p>

若周元巳的话确为真相，那这世上便真的尚有亲人惦念着寇翊，这是天大的幸事，寇翊一定会很高兴。</p>

但显然，那些话都是胡扯。</p>

周元巳不仅从未想过保全他的幼弟，相反的，在不得脱身之法之际，他将自己并不具备的温情混着谎言一同掏到寇翊的眼前，他堂而皇之地显摆道：看呀，二哥与你兄弟情深，二哥是有苦衷的！</p>

言外之意：周元韬做的所有事都与他周元巳无关，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仍是寇翊最亲近的兄长。</p>

亲情，用不着的时候弃如敝履，用得着的时候拿出来碾成烂泥，敷在贼心烂肺上，伪装出一腔热忱，再拿去骗人。</p>

恶心谁呢？</p>

“是不是无路可退了？”裴郁离收敛了面上的轻笑，继续问道。</p>

周元巳抬眼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是从城池到海域的中间地带，午时刚过，路上没什么人。</p>

“你都知道些什么？”他戴不住伪装，语气沉了下去。</p>

周元巳怎么可能不知道寇翊在城中？可裴郁离偏偏就把他往城外带。</p>

他原本的计划是获取裴郁离的信任，进而去获取寇翊的信任，他想用过去的亲情为筹码，换得在此案件中脱身的机会。</p>

可他没有想到裴郁离会反其道而行之，说着去寻寇翊，却往城外走。</p>

或者说，裴郁离一路南行的行为就已然告诉了他：我不信你。</p>

周元巳计划失败，若是不跟着出城，很快就会被府衙捕回去，到了公堂之上一切便都迟了。</p>

他与周元韬所做的恶事皆会大白于天下，接着，寇翊会名言顺地接管周家的家业，那会使过去的十一年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p>

他只能赶紧出城。</p>

他不知道裴郁离究竟只是为了试探他还是有一些其他的计划，但他要想活命，此刻挟持裴郁离一定是最好的选择。</p>

毕竟从寇翊的表现来看，他将裴郁离视作珍宝。</p>

“我知道得不多，”裴郁离也退后了一步，神情愉悦地端详着周元巳，道，“可从你的表现来看，我知道你大概是走投无路了。”</p>

“哦对了，”他继续道，“我还知道，现下有一艘货船自天鲲港口往陆域行驶，不知行到何处了。”</p>

周元巳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p>

火烧李府案基本已经坐实到他周家的头上，再多一艘装满了硝石弹药的官船也只是多了份实证而已，于他并无区别。</p>

“我很好奇，”周元巳紧盯着裴郁离的脸，问道，“你与老三究竟是什么关系？”</p>

“你应该知道啊，否则那么多的人你不去找，偏偏来找我作甚？”</p>

“你就不怕我挟持了你去威胁他？”</p>

“你觉得你能轻而易举制服我？”</p>

“未尝不可。”</p>

裴郁离稍微顿了顿，做出了犹疑的神情，随后，他咬重了语气，道：“那你就试试。”</p>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似乎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几道脚步声突然自远处响起，转瞬已然逼近二人周身。</p>

周元巳眸中精光一闪，当即抽出腰间隐藏的软剑，这是他自小练到大的兵器。</p>

软剑铮铮作响，他向着裴郁离急攻而去！</p>

剑气乍起那一刻，裴郁离迅速做出了决定，双脚一旋立刻躲开，青玉枝未出鞘，袖中薄刃也未出手，他压根没打算与对方过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