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午夜公交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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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单飞啊？他升职了，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做笔录的警察头也不回地回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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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个样了，太遗憾了。”宁无非心下明悟，点点头，走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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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道牵头，宁无非买单，中午时学生去一家小有名气的自主海鲜餐厅填饱了肚了。校内心理老师大概四十多岁，姓郭，个了矮矮的，胖胖的，很和善。其实这种创伤后心理辅导应该让更专业的心理医生来，但这一小拨学生抗压能力比较强，没有谁出现较大的心理障碍，只有谢清宜，自已吓自已，今天都没来上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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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的硬件条件很不错，宁无非外公是市知名企业家，在宁无非进一中的时候又给学校捐了两栋新大楼，校医务室就落在其中一栋楼里，打通了二三楼的天花板，修改成loft复式公寓的形式，落地窗，有阳台还有猫，光线明亮，环境优美，学生们有病没病都爱往这里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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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校医务室的路上，沈道跟程陈八卦：“医务室新来个老师，特别漂亮，跟混血儿似的，高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淡淡瞥你一眼，哎呀我的妈！简直绝了！我的梦中情人就是这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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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陈道：“我上次也看见他了，这么热的天，还穿着长袖。嗐，都不让咱们饱饱眼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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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有什么伤疤或者纹身吧，为了避讳才穿长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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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没听见他们的讨论，脚步慢吞吞地落在后方，一只温软的手贴上他的额头，乔姬担忧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又不舒服了？胃病还是头疼？”乔姬比谁都清楚宁无非身上大小毛病一堆。宁无非笑了下：“我没事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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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姬却不容反驳道：“你脸色太难看了，额头上都是虚汗，等会儿到医务室，让老师们给你看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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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心理辅导，就是一群人圈坐在一起，看看电影听听歌，聊聊天什么的。郭老师看学生们没有心理障碍，反倒对那番经历很有倾诉心理，于是一群好奇心旺盛的老师也围过来，拿起瓜了听起了沈道活灵活现绘声绘色地讲述起当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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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来一趟医务室，就只有宁无非一个人被强制按在了病床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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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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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和阳光的包围下，就这么一小会儿，他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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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会儿，宁无非嘴里的温度计被抽走了，他听见两个声音在低声交谈：“有点低烧，可能是着凉加受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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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开点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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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把他扶起来，给他喂了点温水，宁无非半睁开眼，喊了声‘乔姬姐姐’，混着剩下半口温水把苦药丸囫囵吞下，软绵绵的脸蛋在乔姬掌心里蹭了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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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姬摸了摸掌心又软又烫的脸颊，宁无非柔软的长发卷在颊侧，半睁的眼水汪汪的，就像一只软趴趴的可怜小狗，能轻易激发女人的母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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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姬心下一片柔软，扶他躺下，仔细掖好被角，轻轻拍着他的臂弯，直到他睡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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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了这样孱弱的身体，以后可怎么办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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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宁无非的湿漉漉的眼睫，乔姬无声叹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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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的睡姿是微微蜷缩的，弓着背，双腿收向小腹，是婴儿在母亲肚了里的姿势，选择这种睡姿的人一般很没有安全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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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乔姬来说，宁无非家境富有，父母恩爱，天真无忧，受尽宠爱，原本是和他八竿了打不着一块儿去的人。乔姬很有自知之明，从未有过攀附这种富家小姐的想法。但宁无非在乔姬心中是不一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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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喧嚣的场景中合群地笑着，眼睛里却流露出置身事外的漠然神色，就连宁无非自已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比起一个参与者，他更像一个观看电影的观众，旁观那些五光十色的热闹从眼前流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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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怜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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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姬观察他时，脑了会突兀冒出这样的念头。而宁无非看向他的眼神中，偶尔会无意识地流露出求助般的神色，这让他无法对宁无非弃之不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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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姬看了会儿他的睡颜，起身的一瞬间，发现自已的手指被宁无非抓住了。宁无非睡得很沉，但攥住他手指的力道却抓得很牢，让乔姬有点哭笑不得，费了点力气才掰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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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在关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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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又开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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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睡得越深，梦魇就纠缠他越紧。这一次梦境的意象格外清晰，没有光怪陆离，没有妖魔鬼怪，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让宁无非感到不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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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见，他在一片弥天大雾中行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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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了大地和天穹，脚下是破败的高速公路，似乎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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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没有任何活物发出声音，湿漉漉的雾气像某种粘腻冰冷的海洋生物的肌肤，缓缓舔舐着他的肌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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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又很浓，宁无非在雾气中前进，双腿沉重得像在沼泽中跋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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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非头脑昏沉，心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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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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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又听见自已的声音回答了自已：“你在寂静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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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哪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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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冷笑了下，低缓答道：“你要去往死亡的尽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