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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顿时发麻。
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一个劲儿地解释,“这不前些日子,世子爷替姝儿求回来了那药,可能当真见了效,身子恢复后,这,这身上的功夫也一道恢复了”
说完,姜姝又忙地哈了一口气,轻轻地吐在了那手背上,“我给世子爷吹吹”
范伸没动,沉默地看着她。
姜姝吹了两三下,便抬起了头。
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泪珠子含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眼眶如风雨吹过之后泛着桃红。
无不可怜。
行,又来。
范伸瞥开目光,从她手里抽出了手,声音听不出喜怒,“先歇着。”
说完正欲起身出去,衣摆却突地被人拽住。
范伸回过头,便见姜姝抱着那凤冠,手指头轻轻地剐蹭着几缕被他拽下来的发丝,委屈地唤了一声,“夫君,我,我真的疼,你别生姝儿的气好不好”
范伸神色一顿。
看了她一眼后,视线落在了那一撮发丝上,语气这才温和了些,“抱歉,是我手重。”
“那夫,夫君,不生姝儿的气了?”
“没有。”
姜姝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那就好。”
范伸回了一个笑容给她,又才起身,“我先出去待客,晚些回,你要困了,先歇息。”
姜姝乖乖地点头,“好,我送送夫君”
范伸没理她,起身往外走。
适才一群闹洞房的姑娘婆子,不知何时落了几个核桃在地上。
范伸一脚踩下去,脚底打了滑。
姜姝兴致勃勃地起身相送,刚蹭了鞋起身,身子还未站直,“嘭”一声,额头撞上范伸的脊梁,一瞬又弹了回去。
习武之人,下意识地做出了动作。
姜姝抬了腿。
范伸本也没事,不过是脚步晃了晃,谁知先是背上被撞了一回,之后便是后腰上,多了一只绣花鞋。
这次,范伸头都懒得往回转,舌尖在那腮内轻轻一顶。
他怎就忘了,她是个人精。
善用表演。
严二守在屋外半天,没见主子出来,正好奇出了何事。
身后的门“啪”地一声拉开。
严二转过头,便见了一张阴沉如墨的脸。
严二不记得上回主子有这神色,是什么时候,好像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明摆的恼怒过。
在朝堂面对圣上,在大理寺面对罪犯,主子的神色永远都是一副泰然自若。
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藏在了那双黑眸里,很难让人辨出喜怒。
唯独今日,火气有些不一样。
严二赶紧跟在他身后。
范伸从新房出来后,也没出东院,直接去了书房。
坐在了那张檀木椅上,闭上眼睛,外面的一片热闹,似乎都与他无关。
然而耳边越安静,内心越起伏。
他娶的不是短命夫人,怕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如今,倒是愈发奈她不何了。
半晌后,严二小心翼翼地进来,立在了桌案前。
伸长脖子往里一探,见范伸正闭着眼睛,脸颊紧绷,不由冒死出声劝道,“世子爷,不妨再忍些时日。”
严二虽不知道范伸同姜姑娘发生了什么,但主子这时候翻脸,一定是因为姜姑娘。
若按以往的惯例。
姜姑娘定活不了多长。
严二愈发觉得姜姑娘像极了蒋大人口中的宋家娘子。
姜姑娘原本是深闺中的姑娘鲜少出来见人。
不过是出来抓个药,偏生不巧地就撞上了世子爷,估计连世子爷是谁都没闹清楚,便被他爬了墙。
姜姑娘的点头,是真的喜欢,还是怕家人受到连累。
谁也说不清。
再者,就算那病当真是姜姑娘装出来的,若世子爷不打人家主意,又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严二尽最大的努力去挽回即将要发生的悲剧,“大人,虞老夫人还在府上,此时不宜动手。”
不仅是虞老夫人。
还有侯夫人,甚至整个长安城,无人不知,世子爷‘爱’着姜姑娘。
恐怕连姜姑娘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若新婚夜就死了,大人必定不好交差。
严二说完,范伸终于有了反应,睁眼看着他。
严二见自己说的话起了成效,继续道,“且属下以为,姜姑娘身上的病,并非是伪装,十几年不可能有人能做到滴水不漏,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骗过去,属下倒是听说过,有些习武之人,最初正是因为身子弱,才开始学了功夫在身,但这类人,精气神消耗太大,一般也活不长”
严二平常说话不多。
今日难得啰嗦的一回。
范伸也有些意外,目光一直盯在他脸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严二被他盯着心虚,一咬牙便也罢了,“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还未转身,对面那书桌上突地飞来个东西,只朝着他脑门心砸来,严二没瞧清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偏开。
待那东西落地后,严二心都凉了。
是个墨砚。
范伸便问他,“你明白什么了?”
严二背心一层冷汗,垂目不敢答。
过了一阵,范伸又才道,“去备壶酒。”
劲儿大,他给她消了便是。
范伸一言不发的离开新房时,姜姝脸色都是雪白的。
那道关门声,犹如砸在她心坎上,整个人随着一颤,半晌才喃喃地道,“他肯定会杀了我”
春杏听到动静,急急忙忙地进来,“小姐怎么了?”
姜姝唇瓣木讷地动了动,“我,我踢了他。”
春杏瞪大了眼睛。
姜姝愈发无望,“我会不会今儿夜里就死在这了”
“小姐小别急。”春杏赶紧将其拉回了床边,“今日新婚夜,小姐待会儿只要诚心给世子爷赔个不是,世子爷一定不会追究”
姜姝平复了好久,才冷静下来。
凤冠被拽下来后,早已是披头散发。
春杏跪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替她拆下头上剩余的发簪子。
那头皮一碰就痛,姜姝瞬间又恨得咬牙切齿,“他以为是拽什么呢,险些没把我头皮薅下来”
一头发丝,硬生生地被他扯下来了一撮。
余下的还被薅成了鸡窝,春杏怕她疼,只得一根一根地替她理
姜姝越想越憋屈,忘了自个儿刚才还在怕死,忍不住骂了一声,“狗东西。”
春杏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小姐”
回头瞧了一圈,见屋子里没人,春杏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劝说道,“小姐,此处是侯府,咱往后都得小心些,再说世子爷一个大爷们儿,哪里懂得姑娘的这些东西,能主动来替小姐拆下凤冠,已是难为了他。”
姜姝听完,倒是不出声儿了。
是难为了他。
可最后遭罪的人,是她。
春杏见她咬着牙不吱声,便笑着道,“世子爷对小姐的感情,这长安城里的姑娘,谁不羡慕?”
这话,姜姝并非头一回听。
可此时听完,脸上却有了几分茫然。
突地问了一声春杏,“他当真对我好吗?”
最初她倒没多大感觉。
自从在秦府院子里相遇之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每回碰到他,准没好事
春杏轻声答,“若不好,怎可能费心费力为小姐治病?”
姜姝反驳道,“可我没病。”
“世子爷怎会知道小姐没病。”
“万一他知道呢?”那日在秦府,他亲眼撞见了她的身手,后来她不提,他也没问,就似是秦府那一幕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这事她问过韩凌,韩凌说,有病和有功夫,两者并不冲突。
当下春杏又回了一句,“若当真知道,为何不戳破?”姜姝更没了任何怀疑的理由。
是啊,若是知道也不可能再去镇国寺,还亲自上门喂药
姜姝一时想不明白,头皮疼,脑子也乱。
等春杏替她梳理好了发丝,姜姝便褪了嫁衣,去了浴室沐浴。
黄昏后,前院的婆子送来了几样小菜。
姜姝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草草用了两口,之后便坐在一直坐在屋里候着。
眼见天色黑了下来,屋里的丫鬟进来掌灯了,姜姝终是熬不过,吩咐了春杏,“去备壶酒来。”
她能嫁进侯府,看中的不过是侯府的家世,盼着日后能过个清净日子。
今日大婚,一切才开始。
当真就这么死了,太不划算。
待会儿,她先赔个罪吧。
也趁此机会,让他先冷静一些
春杏起身,“好,奴婢这就去备。”
等春杏一走,姜姝便去翻了自己的包袱。
那日她好说歹说,几番相磨,沈家表公子才松口给了她一包药粉。
给之前还几番嘱咐她,“此物是我从镇国寺常青法师那里求来,一次用上半包,服用后能让人周身无力,但切记不可过量。”
姜姝随口一问,“为何。”
沈家也回答不出来,只道,“常青法师既如此说了,定有道理,你记住便是。”
姜姝本想日后用着自己用。
没想到这头一回用,竟还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春杏寻了酒回来。
拿着酒壶从那挂着满是红灯笼的廊下穿过,火红的光晕洒在身上,整个院子处处都透着喜庆。
她五岁时就被姜老夫人买来,自小跟着小姐一块儿长大,自然了解小姐的脾气。
孤僻执拗。
不爱搭理人,但也绝非是那愿意受气的主。
那些年在姜家,姜夫人只要闹出点幺蛾子,小姐立马回敬,从不吃亏,且一般有仇,也不会等到隔夜,当日便结算清楚。
拿小姐的话说,总不能委屈了自个儿睡不着觉。
今夜小姐大婚,却同姑爷掐上了。
春杏到底还是不放心,想起小姐那股冲动的性子,指不定今夜还会闹出什么来,一时便想起了韩姑娘给她的那包药粉。
小姐确实需要静心。
快到转角处了,春杏才揭开那酒壶盖儿,悄悄地放进去了半包无忧散。
姜姝见春杏进来,主动上前接过酒壶。
“呆会儿你就在外头守着,别走远了,若是察觉出了不对,立马去正院找侯夫人”那阎王真要动起手来,估计也就侯夫人能救得了她。
春杏点头,又赶紧出去让人备小菜。
姜姝拿了那酒壶过来,转个身的功夫,手里的半包药粉,便洒了进去,轻轻地摇了摇,刚放在桌上,屋外便有了动静。
门口的丫鬟唤了一声,“世子爷。”姜姝立马捏了捏嘴角,迫使自己扬起了一抹笑容来。
范伸跨步而入,手里也提着一个酒壶。
严二刚备好递给了他。
两人适才多少有些不欢而散。
明面上怎么着都是姜姝理亏,几个时辰里姜姝也想明白了,既打定了主意赔罪,也没再扭捏,乖乖巧巧地唤了,“夫君”
范伸抬头。
便是跟前人一身红衣,秀发披肩,倚立在那微微垂首,拘谨地捏着手指头。
俨然一副做错事了的孩子,等着人训的模样。
范伸眸色不动,似乎并不记得适才屋里发生过什么,渡步到了桌前,搁下了酒壶,才平静地道,“坐。”
“夫君先坐。”
姜姝忙地上前,替他拉了拉那圆桌底下的小木凳。
两人和和气气地坐桌旁,起初姜姝还问了几句,“夫君累不累。”“外面的宾客都安置好了吗。”
范伸均是不咸不淡地答,“还好。”
姜姝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尴尬地聊不下去,只能僵硬地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屋里的红蜡已经烧了一大半,也没谁打算离开屁股底下的凳子,更没谁去主动提歇息之事。
都在候着。
过了半晌,春杏端着小菜进来。
两人神色各自一松,同时提起了手边上的酒壶。
姜姝抬头,范伸也抬头。
姜姝笑了笑,起身先往范伸的酒杯里满了杯,“世子爷今日忙,没空顾着自个儿,都是些小菜,将就着用些”
范伸扣住酒壶的手指动了动,只得先搁下来,应道,“好。”
酒水入喉。
范伸又用了几口小菜,才不动声色地提起了手边上的酒壶,往姜姝跟前那酒杯里满了杯,“青酒暖身,你也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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