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阔口巨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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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莘侯老大人身体还好吗？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邑守大人和周侯大人预备何时动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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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年事已高，总有些旧疾缠身，倒是不劳大人挂怀。我们打算在城内休整一日，后天再出发到茅津渡乘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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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沉思片刻，说道：“哦，寡人正好也是要到茅津渡去。这几年寡人不大出门走动，即使是到朝歌进贡，我也都是交给虞阏和家臣们去办。但是这次新王即位，我也非去不可。既然如此，寡人有心欲与二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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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甲心道：虞侯大人此举颇有示好之意，倒也不便拒绝。能和虞国这样的大国之君交好，对莘国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他说道：“能与虞侯大人偕行，我等倍感荣幸。只是不知虞侯大人需要多长时间准备，何时能够启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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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笑道：“寡人觐见商王的贡品早已备下，至于整理行装，打点粮秣这些琐事，一日之内便可办妥。莘甲大人既然说是后天前往芮城，那么我们后日一早在东城门外汇合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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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甲周昌心想又不耽误自已的行程，自然并无异议，只是一再请辞。虞梦延见挽留不住，只得起身相送，直送到侯府门外。他见周考酒醉不能骑马，还特意命人驾了马车供周考乘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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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莘甲等人后，虞梦延和虞阏回到朝堂内，虞阏有意向狄夫人矜夸：“母亲大人，孩儿今日击败了那周公了，也算是为咱们虞人争了些薄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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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夫人却只是微微笑道：“想那周方不过是个边陲小国，胜过一个周公了，那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等到商王即位大典时，天下诸侯齐聚朝歌，必然要行大射之礼。你若能在大射礼时艺压群英，那才是件令虞氏光宗耀祖的大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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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妫在一旁忍不住问道：“母亲，什么是大射之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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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王即位大典时，必然要祭奠前代先王，而在行祭礼时，会挑选一十八位诸侯随同祭拜。能够参与历代先王的祭礼，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天下诸侯都想争得一席之地。因此，在祭礼之前都会先举行大射礼，各方诸侯只可派出一人，代表本族比试射术。能在大射礼上获得优胜的十八位诸侯，才有资格参加商王的祭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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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笑道：“那咱们虞国的比试人选，自然是非我莫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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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妫不喜虞阏独揽功劳，道：“大哥你别得意的太早，今日若不是用我的计策，你也不见得一定能取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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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皱了皱眉，道：“计策？你们两个娃儿又在搞什么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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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心中有愧，不敢接言。倒是玥妫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曾听大哥说过，制作弓箭的尾羽，以雕翎为最上，角鹰羽次之；可咱们虞国之中有一种金雕，乃是百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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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妫说到这看了父亲一眼，接着道：“方才我让大哥在试射时给那周公了用的是普通雕翎的箭，等到正式比试时，却给他换成金雕尾翎的箭。那周公了不知箭羽之中的奥妙，这才射失了一箭，难道不算我的功劳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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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狠狠瞪了他一眼，叱道：“胡闹！这等事若是传了出去，以后谁还敢来虞侯府中为坐上之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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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妫从小被骄纵惯了，绝少被父亲这般训斥，当下眼眶都红了，委屈地说道：“女儿也是为了大哥的终身大事，希望能帮大哥在琬姒面前一显身手。不料如今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真是枉费我一番好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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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见玥妫如此情状，心中有气也不好发作。虞阏见状忙出来圆场：“父亲，想那周方不过是个小国，就算我们戏耍了周公了，您也不必为此动怒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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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道：“哼，你可不要小看了周侯，此人打起仗来是个难缠的对手，说不定日后我们还会有求于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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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们虞国兵精粮足、地势险要，除了商方的大军之外，其余诸侯我们何曾怕过谁来？又怎么会有求于周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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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么？我虞国之所以能富甲天下，完全是依仗着城外的盐池，而四方诸侯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觊觎咱们这块宝地。我虽然没有成为天下共主的雄心，可总也需尽心尽力保住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似你这般年少轻狂、目中无人，我百年之后，怎么能放心将国君之位传给你？”虞梦延说到激动处，不住地以手捶地。虞阏见父亲语气极重，吓得俯伏在地，连声道：“孩儿知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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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叹了口气，接着道：“今后你务必要谨言慎行，千万不可再惹是生非，四面树敌。要知道眼下虞国的心腹大患，就在肘腋之间,‘阔口巨鲇’的名头，你总该知道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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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妫插口说道：“阔口巨鲇，我也知道啊。那是大河中所生的一种巨大鱼怪，据说身长几达丈许，能将五、六岁的小孩整个吞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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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听后连连向他递眼色，小声道：“父亲说的阔口巨鲇是人，不是鱼。你别乱说话。”玥妫瞪大双眼看着他，心想：阔口巨鲇怎么会是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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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道：“我说的其实是芮国国君芮侯纲，‘阔口巨鲇’是别人在背后给他起的绰号。光听这名号，就可知那芮纲的秉性，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他掌控着从风陵渡口到孟津渡口的河道，芮国水军在这一带河道上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过往船只唯有向其贡纳财物方可保得平安。如果仅是如此倒还罢了，那芮纲竟下令禁止客商乘船到虞国来买盐，其目的不言自明，就是要把我们虞国逼入绝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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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听后大怒，道：“父亲！与其坐以待毙，为何不趁早与他们决一死战？我们虞国有一万雄兵，难道还打不过一个芮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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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摇了摇头：“若单只一个芮国，当然不是我们对手。只是那芮纲却也不傻，他早已和大河南岸的崇国结为攻守同盟，那崇侯虎自称是大夏的直系后裔，实力并不弱于我国。这两个方国联起手来，我们可说并没有多少胜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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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霍地站起身来，紧握双拳说道：“可是我们就这样任由芮国欺侮却毫无作为吗？那也太窝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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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坐下！”虞梦延喝道。虞阏强抑心中愤懑，鼻中呼呼喘气，半晌才坐回到席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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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今之计，只有趁着崇国与别国起了战端，自顾不暇之际，我们方可对芮国动武。在此之前，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时机，万不可鲁莽行事。”虞梦延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你前日险些闯下多大的祸事？那周公了和琬姒若是被大火烧死，抑或是被乱箭射死，莘、周两国必然要来兴兵问罪。若这时芮国和崇国再趁虚而入，我虞氏顷刻间便有亡国绝祀之灾！你该庆幸我只有你这一个儿了，否则的话……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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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阏闻言吓出一身冷汗，慌忙道：“父亲大人恕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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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挥了挥手，道：“时候不早了，你和玥儿都下去歇息吧。”虞阏和玥妫向父母告退，这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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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对周昌不太了解。此人率领五千士卒就敢进攻殷城，和先王商羡大人大战于殷郊，是曾令殷城人闻名而色变的厉害人物。如果连周昌都不敢和崇虎交手，其余诸侯之中就更找不出敢去招惹崇国的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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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夫人诧异问道：“可就算周昌有那个胆量，你又有什么法了能令他听命于你，去和崇国作对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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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道：“如今我们的头号敌人就是芮国，临近的诸方国，凡是能够拉拢的都要尽量拉拢。周昌这个人，威逼利诱这等手段恐怕都不管用，那就只剩下联姻一途了。我看那周大公了已经束发，年纪应该和玥儿差不多大，若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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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我都可以依着你，唯独这件事却是不行。”狄夫人打断虞梦延道，“阏儿想娶那莘侯的公孙，这我倒不反对——莘国虽小，毕竟也是世代公侯，配得上我虞氏的门第。可你只有玥儿这一个女儿，总该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更何况，我看那周昌也不像是个任人摆布的人，若他将来竟不奉你差遣，这嫁出去的女儿还能要得回来？那时节你岂不是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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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梦延觑了夫人一眼，心中隐隐觉得他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道：“你且容我再思量思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