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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口气还憋着无法发散,但看到郭园懵懂无知真孩子的样子,纪墨又说不出什么来,做小孩儿的,不想学习的,多了去了,能说对方不对吗?没上进心不是错,知足常乐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所谓佛系不就如此吗?但……
深吸一口气,纪墨对上郭园邀请他去找六师兄的要求,表示了拒绝,“你们去玩儿吧,我……我去茅厕。”
总是同进同出的两个小孩儿,突然要把人撇开,连个好理由都没有的,纪墨只能憋出这一句来,茅厕那里的味道可不好闻,没事儿谁都不会去,郭园没有继续陪同的意思,应了一声,说是自己先去找六师兄,让纪墨从茅厕回来再去找他们。
“……唔。”
纪墨含糊应了一声,看着郭园飞快地跑走了,一如既往地欢快,心里头有些压不住的怨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纪墨捂着眼睛放空了脑子,院子里劳动的声音传来,师兄们之间的交谈,欢笑,还有蒸汽之中送过来的那股子发酵的味道……纪墨走出房间,走出院子,一个人默默地往酒坊后面走去。
路越走越偏,不知不觉就走出了一段距离,来到了窖藏酒坛不远处,所谓窖藏并不是真的挖了个地窖之类的,对小家小户的来说,地窖的地方也不用太大,无需考虑支撑的问题,但对酒坊来说,大规模贮藏所需的地方就很大了,再有真的在地下挖掘,温度也是一个问题。
这边儿冬日里不算冷,也无需真的到地窖之中保持温度,所以酒坊所谓的窖藏,其实是在山中打了个洞,直接在洞中铺设厚厚的黍穰,所谓穰,即茎在皮中,如瓜瓤在瓜皮之中也,黍穰,即剥了皮的黍茎。酒坊之中,凡是需要酒坛外包保温之物,多半都用此。
窖藏处常有人守着,不许随意出入,那边儿的门开着,纪墨看了一眼,那门上里外都包着一层黍穰,捆扎得整整齐齐,门都因此厚重了不少。
“谁家的弟子,不去干活,做什么呢?”
守门的人,老远看到纪墨,呼喝了一声,做出驱赶的动作来,不让他再走近了。
纪墨停住脚步,不想去惹人烦,再要走远,一时又不知道往哪里去,他是真的不想再跟郭园一起,也不想跟着董超做那些重复的工作,好几天才能得他说点儿知识,涨那一点知识点,对纪墨这种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来说,这种塞牙缝的小肉丝,还真是有点儿令人看不上眼。
一句话,一个知识点的知识,对方讲出来的前后,必然有许多无用的玩闹和废话玩笑,连带着夹在其中的知识,若不是系统的反馈及时,也都像是玩笑一样了。
也不知道杜美这个师父是怎么收徒的,这样性子的都能被收进来,图什么呢?
纪墨也观察过几个师兄的样貌性格,杜昆不必说,只看他姓杜,又是一言九鼎大总管的架势,就知道跟杜美必然有些亲属关系之类的,外人不能逾越,其他的几个师兄,除了六师兄董超这个性格鲜明到随时都能玩笑的,其他几个都还算得上是沉稳,不爱跟小孩子打交道,被缠着问问题的时候,也多是一句话“去问你大师兄”就把人打发了。
在跟杜昆提出要求之前,纪墨也是希望从其他方面来破局的,结果就是被打发了好几次。
相对友善又好说话的董超,纪墨也试过拿着问题问他,奈何形影不离的郭园就是个跑题能人,什么样的问题,不等董超回答,他这里都能发展成别的有趣或愚蠢的问题,董超本来就喜欢郭园那种好逗弄的性子,就会优先跟郭园说嘴,不知不觉就把纪墨的问题给忘了,或者带偏了。
纪墨若是执着再问,打断对方的兴致,对方就也会用“等大师兄慢慢给你们讲”这种话敷衍。
什么小师弟,也就是叫叫好听罢了,他们都没说,就以为纪墨看不出来吗?真正有排行的也就是八个,也就是说在杜美心中,这八个才是他的弟子,其他的,只看杜美那次来考较过一回再没过来就知道了,可能根本就是打杂跑腿的记名弟子,不作数,不得真传的那种。
所以,就要这样回去吗?就要这样认了,慢慢磨时间,维持现在的速度,慢慢学习吗?
纪墨不甘心。
脚下的步子半天没动,身子竟是这样僵在了这里,莫名还有几分悲愤之意地红了眼圈儿,如困兽之痛,身心俱如火灼。
“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们能玩儿的,回去干活去!”那守卫的人见纪墨僵住不动,还以为小孩子不听话,不耐烦地过来轰人,“你师父呢?你师父是谁?”
这样年龄的孩子,只能是今年才选上的弟子,这些小弟子就是麻烦,每年都有过了七月就被打发走的,太闹腾,不知道个好歹。
“我就是在这里站一站,看一看,你做什么撵我?我又没有上前去。”
被推搡了一把,一腔怨气似乎找到了出口,纪墨声音有几分大地喊起来,小孩子的声音,本来就有几分尖细,又夹着许多悲愤委屈,竟像是受了什么大欺负一样,推人的守门人都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捅了马蜂窝了,这是……有靠山?
喊完了的纪墨一默,他当然知道这话中灼意不合时宜,那憋在心中的火,不能向这里任何人随意燃烧,谁知道一个看起来普通的守门弟子,背后是不是也跟某个管事有着关系,才能得了这种轻省又得看重的活儿?
再要道歉,又觉得自己没说什么,梗着脖子,竟是无论如何也低不下这个头了,眼中含着泪,就是死忍着不流出来,喉间却有几分哽咽,似乎一碰就要哭了。
守门人也是个年轻的,没见过这阵仗,若是对方哭了,又哭又闹什么的,他这里下手还没顾忌,但这般,似乎又真显得自己没理,在他出声之后,纪墨的确是没上前一步,只是也没真的走就是了,但,也没谁规定不能站在这里看的,一个孩子,指望他偷酒都抬不起酒坛,能做什么呢?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里头的人,刚才那一声还真是挺响亮的,里面人走出来,声音不悦地问“怎么回事儿,不知道要安静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威严,另一个守门人忙应了,这边儿僵持的两个,那年轻的守门人也快步回去了,他一走,纪墨眼前一亮,没了遮挡,直接看到山洞口的人,那干瘦汉子,不是杜美是谁?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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