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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纪辰来不来,纪墨的课程都是没什么变化的,通常上午的时候课程最是清净,基本上不会有纪辰来远观,中午简单的午休之后,下午的课程就不一定了。
纪辰若来,通常都是下午来。纪墨想,这可能是因为对方所居之处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所以才会如此。
偶尔纪辰上午若是也在,就说明他曾于此留宿。
若那一天,纪墨早些起来,就能听得琴箫合奏,纪辰的紫竹箫吹得极好,配上况远的琴声,当真是天地之间,再无浊音。
让人不由驻足倾听,忘却世间所有的感觉。
那清越的箫音,让纪墨总有一种脱离红尘的超脱感,因这宅子之中并无旁的人在,也不可能是下人吹箫,乐声终止之后,回到现实,纪墨便有几分不敢信,那样的人,竟然也能有如此清朗之音?
古人习惯从很多事情上看人,若“字如其人”之类的评价,便是从字观人品,又有从棋品看人品的,琴棋书画四艺,任何一艺,都可看出人的品性来。
以乐声观之,不知是怎样神仙人物,见了真人,不是说纪辰哪里不妥当,看外表,也是风流俊朗之人,但他眉目沉凝之气,沉稳太过,不似能够奏出这等飞扬音符之人。
太过违和了。
纪墨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正是早饭时间,桌上一叠叠小点心之外,便是白粥三碗。
就坐之前,纪墨还多看了纪辰一眼,纪辰没有回看,只微微皱眉,似是不喜来自纪墨的视线,况远却跟纪墨有几分父子相通之意,笑道“可是听了那箫声,觉得不似阿辰这等人所奏?”
他一猜就准,纪墨不由露出讶色。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的话都写在脸上了,当我眼瞎吗?”
况远这样说着,被纪辰叫了一声“阿远”,神色之间满是不赞同,似是为了“眼瞎”之语心怀畏惧。
“我便是看别的眼瞎,看你,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况远目光不曾偏转,只对纪墨说话,却也只说了这一句,就让纪墨用饭了。
饭后,他自带着纪墨往竹林那里走,没对纪辰另做交代,恍似没有那个人一样,纪墨起身,见到那纪辰在后面也跟了来。
却不与他们一同,远远地,在廊下就停了。
纪墨因那箫声格外关注纪辰了一下,被况远留意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看什么,他那人,最是君子,不会过来偷听我教你什么的,你且好好学,莫要负了况氏之音。”
“是。”
见纪墨应下,况远也不再分神说什么纪辰,继续上次的课程给纪墨讲解乐器知识,系统无声,纪墨却总似能够听到那“1”“2”的提示音一样,格外认真专注。
时间不觉过去许久,况远说得口干,再拿起茶水来,发现壶已经空了,并不招人过来续水,垂手在案上,轻轻拂过桌面,“我总说乐声若心声,这话,对也不对,总有些例外在。有些人的乐声再美,其人却……功利污浊,混杂人心,偏又能做出清越之音来,可笑否?”
“不可笑。”
纪墨见他面容上有讥诮笑意,只怕他偏激,便直接否了他的这种认知。
一个孩子的话没有多少可信,但这时候的况远本就处在某种心情之中,也不辨是谁如此说,目光如箭,刺过来,像是要短兵相接一样锋锐,反问,“不可笑吗?”
嗓子没有喝水滋润,又说了太多的话,声音之中似都带上几分粗哑之感,况远往常最是在意这个,现在却像是没感到一样,目光直勾勾盯着纪墨,逼问“哪里不可笑?”
“我爱安静独处,也爱与爹爹一同热闹,难道只因我曾爱静,便不得再爱闹吗?”
喜静的人未必不会欢笑,欢笑的人未必不会悲声,很多事情,都是具有两面甚至多面性的,人的性格就更是如此,有野心努力向上攀爬之人,难道就不能高风亮节具有风骨了吗?
性格是可以重叠的,一个懦弱的人,难道就没有勇敢的时候吗?还是说他除了懦弱,不能同时具备诚实认真等品格?
一个词,一个标签,并不足以形容一个人。
所以,哪怕是字如其人,也要看那字是他什么时候写的,心情激荡之时所写的草书,跟认真从容写出来的小楷能够一样吗?
不能因为只看到草书就认为这人必定狂放,从而想不到他还有安静宁和的一面。
这种道理,于纪墨来说从来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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