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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场不少人早已看懂了“谢贻香”的用意,此刻听她开口点破,所有人都已恍然大悟。想不到“谢贻香”看似疯疯癫癫,满嘴不着边际,其实仍是在侦破此案。众人连忙打起精神,齐齐望向主人席位旁的毕忆潇。那毕长啸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颤声问道:“忆潇,这……这些事当真是做的?”
毕忆潇双眼紧闭,当即又是一声叹息,点头说道:“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毕长啸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堂堂毕家后人,怎能行此肮脏勾当?要说忆湘把自己当成关公,四处胡乱杀人,那是因为她天生便是个疯子!可毕忆潇既不疯也不傻,而且还是蜀地大名鼎鼎的‘女财神’,为何却要自甘堕落,做起杀人越货的买卖来了?还……还让赵若悔这厮毁了自己的亲妹妹?”
听到这话,那毕忆潇忽然睁开双眼,直视毕长啸的目光,嘴里冷冷说道:“可要说清楚了,毕忆湘从来都不是我妹妹,而是的女儿!”这话一出,毕长啸顿时气焰无,喃喃说道:“那……那忆湘也是我毕家的骨血,又何必……”
毕忆潇这话出口,当下再也按捺不住,一口怨气尽数爆发了出来,冷冷说道:“一天到晚在外面花天酒地、胡吃海喝,说什么广交朋友,为我毕家的将来做打算,其实根本就是白费心思。要知道与人结交,说到底不过是互相利用,自从家父过世之后,我毕府沦落到这般地步,早就没了利用价值,别人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被利用、替办事?更何况所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是什么有用之人,只是看是颗猪脑子,都来想方设法地占便宜。毕长啸,这个郑国公每年的俸禄是多少,难道心里没数?这点钱连自己请客送礼的开销都不够,更别说是要养活我毕家上下!”
那毕长啸被她这一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低声说道:“我……我也知道这些年来持家不易,可是我们不是坐拥良田千亩,还在成都府里开了两间钱庄?做些正经买卖赚钱便是,何苦要……”毕忆潇当即打断他的话,厉声骂道:“懂个屁!”
毕忆潇盛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斯文教养,当即大声说道:“做些正经买卖赚钱?这草包说得倒是轻松!我来告诉赚钱是怎么回事,那便是不管做什么买卖,赚不到钱倒还罢了,一旦赚到了钱,立马便有成千上万的人跟风,都来做这个买卖。到最后一条街上十几家相同的铺子,家卖两文,我家便卖一文,他家更是白送,最后大家都是血本无归!”
说到这里,她的怨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又说道:“就好比我最开始托熟人从金陵运来苏绣,在成都府开店卖江南的绸缎,起早摸黑做大半年,好歹赚了几百两银子,谁知立马便有二三十家店铺效仿,也来做江南绸缎的生意;每尺布我卖多少,他们就便宜十文卖,转眼便抢走了我大半生意。尤其是那成都府尹的小姨子,也开了一家苏绣店,而且就在我隔壁,于是隔三差五地便有巡街公差来找我麻烦,说我店铺不合规范;还有衙门里整顿市场的官员也经常来验货,说我店里卖的是假货,更有不少泼皮无奈来捣乱。到最后我生意做不下去,还倒赔了数千两银子,而毕长啸当时又在哪里?那些酒肉朋友又可曾来帮过忙?”
毕长啸早已垂下脑袋,喃喃说道:“生意做不下去,改行便是。后来……后来我们的钱庄生意,不是也做得挺好?”毕忆潇冷笑道:“改行?说得倒是容易,可知改行要投入多少人力财力?而且谁敢保证改行后便一定可以成功?就算改做其它生意,一旦做得好了,又是一大堆人来跟风,到头来还是同样的下场。而在这个周而复始的怪圈里,谁又敢保证自己的每一次改行都能成功?”
说到这里,毕忆潇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所以我当时便已看得通透,要说做正经生意,若只是市井百姓的养家糊口,倒也罢了;若是想发家致富,根本就没有可能!那些所谓的富人发家史,都是骗小孩子的话,真正能赚钱的人,哪个不是靠肮脏手段起家?即便是那位已故的本朝首富,最开始也是打着皇帝的名号招摇撞骗,这才能将生意做大。正好毕忆湘遗传了母亲的疯病,天生就是个傻子,以为自己是什么关公转世,于是我便在暗地里打探那些贼匪的消息,哄骗她假扮成关公杀人劫财,这才终于打开了财路,让毕府上下可以正常运转起来。”
听完毕忆潇这一连串等同于自白的发泄,众人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谓是感慨良多。如果说毕忆潇和毕忆湘所杀的那些人都是贼匪,那倒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之举,最多只能说是黑吃黑,一举两得罢了。
谁知那毕忆潇的话却还没说完,当即又说道:“然而似这般劫取财物,一来不是长远之计,二来也只是杯水车薪。眼看毕忆湘假冒关公杀人之事越闹越大,到了百姓的口中,更是被演绎得愈发离奇,便有不少乡野间的愚民对关公显灵一事坚信不疑,纷纷在家里挂上关公的画像祭拜,祈求关公保佑家平安,我便又动了一个念头。于是我捏造出各种假身份,以‘修建关帝庙’为名让这些愚民募捐,承诺他们在关帝庙建成之后,给他们立功德碑留名,并且按股份将香油钱的进账回报给他们;待到募集齐钱财后,我便立刻改名换姓,卷款走人。如今我毕府的千亩良田,便是那时从这些愚民手中所骗来的。”
说到这里,毕忆潇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得意之色,不屑地笑道:“想不到如此一来,我反倒悟出了做生意的真谛。似我这般四处诈骗,短短一年时间里,虽然骗得了近万两银子,但最后却生出一场意外,竟然在无意中骗了青城墨客的钱。后来青城墨客的掌舵人墨藏亲自找到我,要我给个说法——我和如今这位墨隐先生,便是在那时认识的——无奈之下,我只得掏钱在青城山下修建了一座关帝庙,谁知庙一建成,当真可谓是门庭若市、香火不绝,若是遇上逢年过节,庙里卖出香烛贡品的利润,以及愚民们募捐的钱财,一天便有上万两银子的进账!比起我先前冒着风险四处诈骗的收入,竟然还要高出一百多倍!”
“于是我终于明白,将信仰卖给这些愚民,才是做生意的最高境界。就好比那些寺庙道观,只要包装得好、宣传到位,让愚民们认为灵验,那便是‘无本万利’的生意!所以后来的这些年里,我便专心在蜀地修建关帝庙,有的是找人募捐,有的是自掏腰包,接连修建了六七十座关帝庙。若是哪座关帝庙的香火不旺,我便让毕忆湘假冒关公去当地杀几个人,再将人头放到关帝庙的供桌上,如此一来,谁还敢不来拜关公?一时间,我这些关帝庙的当真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为了避嫌,我才不得不在成都府开了两家钱庄,对外只说是钱庄的进账,其实那两间钱庄根本就是个幌子,这些年来除去店租和人力,反倒亏了几千两银子。”
听到毕忆潇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直吓得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想不到这位“女财神”发家的背后,竟是这样的致富经历。再转念一想,这位毕二小姐还不到三十岁年纪,居然便已有了如之此身家,当真有些耸人听闻。
就连“谢贻香”也被吓了一跳,兀自叹道:“佩服!佩服!从正经生意到黑吃黑,再到诈骗,到最后贩卖信仰,毕二小姐的敛财方式,的确令人大开眼界。相比起来,连我都还差了两个境界!”
那毕忆潇也不理会“谢贻香”,只是向身旁的毕长啸冷笑道:“所以毕府能有今日,靠的是我的本事。毕长啸充其量不过是站在台前的一个小丑,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于我?”
那毕长啸已然是彻底无语,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正乖乖聆听着自己妹妹的教诲。而在场众人皆已被毕忆潇的言语所震慑,心中都有些发怵,竟无一人敢去质问于她。“谢贻香”当即沉吟半响,忽然嘿嘿一笑,说道:“有趣得紧,原来毕四小姐的疯病,竟是遗传于自己的母亲?”说罢,她又再次向那“毕忆湘”问道:“云长,说钱财都在姐姐那里,可是她分明又是的姑母。将钱财交给她,的母亲可曾知晓?”
那“毕忆湘”方才被“谢贻香”绕晕之后,一直都是神不守舍。此时听到这话,仿佛终于恍然大悟过来,沉声喝道:“不错!毕忆潇到底只是毕忆湘的姐姐,哪值得关某信任?我之所以将钱财交托于她,乃是母亲大人之意。”
“谢贻香”当即追问道:“母亲大人?是说毕忆湘的母亲,也便是昔日毕大将军的夫人?她岂非早在多年前便已过世了?”
却听“毕忆湘”沉声喝道:“胡说八道,母亲大人当然还在人世!”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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