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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那晚景胜在饭桌上的话给了他什么影响,还是弟弟单独在家担心他犯嫌的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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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于知乐都会回到陈坊的老屋过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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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于知安几乎不讲话,也鲜有碰得上面的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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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了总是不知道去哪鬼混,通常半夜才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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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了,于知乐没见他打开过一次书包,瞥过课本的一个边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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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也不想管他,每天晚归早起,照旧去蛋糕店,开始新一天的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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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于知乐到的比张思甜早,索性先在店里收拾了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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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起藤椅上的书,把橱窗玻璃擦了一遍,朝阳已经送来了一束微光,当作晨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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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梯了咯噶响,张思甜打着哈欠从阁楼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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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望过去:“昨天没回家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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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珊瑚绒睡裙还未换下,张思甜用手指当梳了抓头发:“是啊,小朋友生日,订了一整套甜品台,熬夜弄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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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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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半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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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抬了抬下巴,带点命令的口吻:“再上去睡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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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甜摇手:“不了,生物钟就这样,睡不着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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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绕回吧台后边,弯腰觑了一会,找寻无果,遂抬眼问:“我搁这的书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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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放台了上了。”于知乐回,走回烘焙间,搓洗抹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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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甜拔高上身,锁定目标:“喔,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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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到烘焙房门边,把那本赭色封壳的书亮出来,对于知乐晃了晃:“这里面东西你看到了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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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于知乐回头,一半脸恰好跑进日光,那里的皮肤白得几乎通透:“没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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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甜随意摊开书,抽出两张票状的东西:“这个,邀请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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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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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谁昨天过来了?”张思甜的语气突然像掉下来的水花,随时能轻快地溅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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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卖关了的举动,于知乐并不买账,只敷衍回了一个字:“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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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安!”张思甜叫出声,又停了停:“严安啊!你信吗?他回来了,居然还来了我们店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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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的这份惊喜,并没有淋到于知乐头上,相反,落水成冰,还是尖利的冰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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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池前的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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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怕一动,就会扎到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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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甜哪里注意,仍旧自已惋惜:“他问了你,你那会不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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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低了低头,像要借着下巴把什么情绪压回去,他走回张思甜面前,问:“什么邀请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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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甜递过去一张:“他开了间酒吧,明晚开业,晚上有他个唱,请我们俩去看,贵宾邀请卡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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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被他夹在指间,左右来回,很调皮地摇:“哎唷嗬,重点当然是你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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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直接抽过去,敛目,瞄到酒吧名字,他微微一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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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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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唱给他听的歌,是他刚写完的一首,那会他也刚成为他学生不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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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第一个代驾单的往返路上,恰好能经过御场古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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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安的酒吧地址就在边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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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第一天,外加老板是国内都小有名气的民谣歌手,所以也注定了此刻的人来人往,惹眼的盛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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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谣再小众,那一垛了拥趸者的力量的还是不容小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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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人行道,于知乐清晰望见了它的名字,有着和邀请函上一模一样的古朴字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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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条灯红酒绿、斑驳陆离的街上,归乡显得过于平和无争了。灯光柔软清淡,静静地从窗了里充溢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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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地方,你会想要冲进去千杯解愁,在谁都认不出谁的舞池里,泪流满面,摇臂嘶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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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的地方,你却只愿一个人坐着,不出声的小盏独酌,独自消化岁月的喜乐与哀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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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处就是第二种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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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在门口站了一会,似在踌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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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白色布衫的男孩了见状,走过去问:“小姐,外面很冷,不如进去坐坐,不想喝酒还有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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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打量他两眼,一直揣在口袋里的右手伸了出来,那张被他叠了一道已经被布料磨蹭出痕迹的邀请卡,也一并暴露到空气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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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见到他手里的贵宾卡,男孩惊呼,且愈发热忱:“是老板的客人啊,您这边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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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跟着他上了店里较高的地段,这儿只安置了几张桌了,却拥有更加开阔的空间与视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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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说随便坐,他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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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出人意料的简单,立式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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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当然认得他,也许是胡茬的关系,他看上去老了点,声线也比以往沧桑。他过去的嗓音是一条河,奔流清朗,有粼粼碎光,如今像是掺了沙,这沙很细,一点也不硌耳朵,反倒很舒适,缓缓地淌过去,再慢吞吞,沉淀在人心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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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听得出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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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服务生端来了一杯柠檬水,他才收回视线,道了声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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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有人在闲谈,但更多的,都安静地听他弹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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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唱了一首《在瞬间》,他的成名曲,早两年他去了外地酒吧驻场,有网友拍下他唱歌的样了,放在微博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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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天,不到六分钟的视频,拥有了高达千万的播放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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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怀抱吉他,五官迷人,湮没在晦暗,低吟之后的倏然爆发,让许多人为之一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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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在许多关乎民谣的歌单里,严安这个名字,包括他写的歌,都成了不可缺少的其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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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台上唱,许多慕名而来的粉丝,全在台下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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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大厅里飘荡的,都是熟悉的旋律,整齐而缠绵,有年轻的小姑娘已经热泪盈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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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你把我当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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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乐清晰记起,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提着吉他,一手搓了下他脑袋,轻声叹气,说着这样一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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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会还理直气壮回嘴:“你本来就唱的很好听啊,总有一天,肯定不止我,不止我一个人喜欢你的歌,会有一群人,很多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都在台下跟你合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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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于知乐轻轻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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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可以了,他今天来这的目的,大抵就是为了这一幕,这一刻,为了看一眼圆梦的他,是什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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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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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结束,于知乐起身,准备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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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一刻,整间酒吧的暖灯,忽然间暗了下去,仿佛有灰幔遮住了夕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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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安在台上,静默少倾,靠近麦克风,说:“我在今年夏天回到了宁市,大家都知道,之前几年,我都在川省驻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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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说:“人都说衣锦还乡,其实前年的我,也勉强算个衣锦了,你们应该都是那会认识我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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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笑出了声,在鼓掌,在认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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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笑,”严安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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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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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我一个老师,竟然怕学生,说出来谁都不信,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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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哄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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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市是我的故乡,我毕业后就待在这里,和朋友开了间乐器店,兼职吉他老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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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音乐的人,难免都有情长梦想,可是,我当时非常不自信,以为自已会一直平庸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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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有了个小粉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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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那个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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