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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从何来(80)
林雨桐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外面露了一面,直接就回了。
但机灵的人家还是从中看出了点什么。
就想孙重山,回去就叫管家,“把家里的绫罗绸缎全收起来了,从此以后,布衣粗食,不可奢靡。”
管家怔愣,自己身上的还是绸缎衣衫呢,主子穿了布衣,那他们做下人的穿什么?
孙重山轻笑:“你用你自己的银子,穿什么都成。”这不过是一个态度,又不是下了禁令了。若是都只许穿粗布衣,养蚕织锦的还不得饿死了。
冷静下来了,就真不敢想皇太孙之事了。他在皇宫里看到的,就是圣宠能得来的好处。就像是大皇子,万事其实有皇后挡着。而皇后做的,永远是跟皇帝一致。
他们这一支,很尴尬。嗣子能选一个,也能选两个。族中虽然胡闹了些,但一些年幼的,还是值得培养的。因此,现在不是想得到什么,而是瞧瞧的别叫把自己这一支给轻而易举的废了。
因此,他站在他母亲的勉强,郑重的提婚事,“跟永安的婚事,天下瞩目。这是皇祖父答应了庙学的,是对着天下人做的承诺。若是毁了婚姻,这是要皇祖父做那背信弃义之人。真要如此,您以为您还能住在这毅国公府。今儿您也看了,想住进来的多了去了。若不是姑姑打发了表妹来,今日,咱们可就无法收场了。”
张氏多了几分挣扎之色,“……当着不行么?这事都怪我,若不是我,你跟桐儿的婚事早成了……”
“娘!”孙重山的声音不由的高了几分,“这话再不可提,儿子爱慕永安,您得记住这个话。”
可是你不是!那个永安公主不管是容色还是性情,并无多少叫人爱慕之处。
张氏急忙道:“柳儿在西北不是还不曾婚配吗?若是……”
“娘!”孙重山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您若是如此,我觉得我爹之前说的,您在院子里养病,再不见人,指不定是咱们一家子的福气!”
张氏愕然,“你这说的什么话?!”
孙重山看向孙启腾,“爹,您说句话。”
孙启腾沉着脸,“你若还是着三不着两,把这当成老家那一亩三分地,那就只能如此。不是我心狠,我也想过,干脆去找父亲,咱们回老家守祖地也行。可要真这么说,只怕朕就叫父亲厌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当真容不下咱们,这是要置父亲于不义。因而,要么,你学着做个当家主母,要么,就找个院子,或是买个别院,养病去吧。也别总拿你小户人家说事,早前,皇室女眷,不都是从民间选的吗?谁不是小户人家出身。可小户人家出身怎么了?人家知道学,知道跟着家里的境况往前走。咱们从老家的小户人家一跃成了豪门,如今更是……你的脑子还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跟不上了,那你就守在原地好了。反正你有两儿一女,不缺奉养之人。而我……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上折子叫父皇纳妃册继后,我想,我这里,只要开口,父皇不介意多赐几个人来……”
张氏的脸一瞬间便失去了血色,“他爹——”夫妻俩走到如今,守着彼此不容易。你现在告诉我你会纳妾!
“我如果开口,父皇会给的。”但是你别逼着我去开口。
张氏愣愣的看着男人,男人的手抓着烟斗,不停的颤抖,到底是怕女人发现了这一丝不忍,起身就往外走。
“他爹——”张氏拉着男人的袖子,“我不闹——不闹!以后,你们说什么是什么。”
男人的肩膀一下子松了,“那就好,我也没不想叫人搅和咱们过日子。好好歇两天,然后去公主府。儿子的婚事,请妹妹做媒人吧。”
张氏的心一松,连忙点头。
孙重山若有所思,他以为很难说通的事,父亲用纳妾的法子逼的母亲退让了。他其实说的事是大事,可父亲说的事是小事。父亲这把年纪了,纳妾叫事吗?可母亲好像总找不到重点。
不过,独母亲是如此呢,还是女人都如此?!
林雨桐回来的时候林雨柔已经走了,孙氏叫人摆饭,“怎么着了?”
“孙重山将人安置在城外的别院了。”林雨桐摇头,“没找见几个上的了台面的人。怪不得京里没有所谓的族人,便是西北,外祖父也从不去用。”
“老头子便是养猪,只怕也嫌弃只知道吃,年底还没法宰了吃肉。”孙氏更毒舌一些,“谁知道这老头儿又打什么主意。”
说着话,饭菜上桌了。孙氏这边不差人用的,厨房里擅长各种吃食的厨子都有。穿戴上简单,但不是不舒服,吃的上面并没有俭省。
这边吃着饭,外面又递来帖子,孙氏皱眉接了,能送进来的,都是要紧人家的。不要紧的,或是干脆为了攀关系的,送不进来。
“赵家?”孙氏嗤笑一声。
林雨桐愣了一下,“大伯母的娘家?”
嗯!
孙氏将这张帖子放在一边,翻看下一个,然后笑了笑递给桐桐,“瞧!你的麻烦也来了。”
林雨桐伸手接了一瞧,“楚家?”
如今这姻亲关系跟后世可不一样,别管谁的直系亲戚,两姓结亲,那就是通家的情谊。
“叫明儿过来吧。”林雨桐自己出面就行。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为什么的,不外是问问送闺女进宫的事。
这赵家之前拒了跟林家结亲,转脸孙氏把林雨朵定给了嵇康伯。如今这境况,林家不说公主郡主,但是侯爷就出了两位,这显然是要崛起的架势。
赵家攀上来了。
谁攀附谁,不过是小事而已。有些琐碎,置之不理也无所谓。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么多人这般频繁的走这一道,这或许——是个机会。
林雨桐把饭三两口扒拉了,然后抬脚就往出跑,“娘,我进宫一趟。”
孙氏白眼一翻,这死丫头,一会子一个主意。要不是老头儿瞧着命还长,其实真该想想要是老头儿没了,叫这丫头接手的可能性了。
有点被嫌弃命长的老头儿猛的一个打了个喷嚏,好几伙,惊天动地的!
在御书房里议事的几位大臣被吓了一跳,孙安平嘿嘿嘿的摆手,“你们继续!继续!”然后又咕哝了一声,“可别是谁在背后又骂老子呢吧。”
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了,这老货给人的感觉是坐在龙椅上也不像个穿黄袍的,杀坯就是杀坯,瞧这御书房都变成啥样了,挂天子剑的地方现在挂着狼牙锤,。武器架上一杆长qiang,折子也不好好看,抬了一张大大的桌子,一人一个位子。
他家那女婿手脚利索的把折子分类,加急的马上解决,日常的三天内解决,不急的七天得给人回复。若是事有不决,也得回复人家上奏的官员,事情解决到哪一步了,最迟什么给回复。如果在这个时间点还没收到回复,通过什么途径能朝上反应。便是一般的请安折子,也得礼貌的给人家回复,答一下圣体的事,或是免礼几句。当然这种折子压根分不到他们手里,这御书房两边的侧殿,一边是六部处理本部的折子连带朝廷的日常事务,一边是一伙子年轻人,有庙学乾部出身的,有科举出身的,在处理这种请安一类沟通感情的折子。
加急的这一类,都是跟毅国公当年关系比较复杂的一些人,能力都有,把柄也多,当年一块喝酒吃肉吹牛打屁啥都一块过,现在全都抓在眼皮子底下干活。
林嘉锦在一边分拣,而明见司的阿丑和王大山,被孙平安给召进大殿。来回传递是这两人的事,当然了,两人能换班的那种。谁要是想在折子上做手脚,那直接完蛋。
孙平安这老小子,往龙椅上一坐,只负责盖玉玺就成。眯上一觉,积攒上十来份折子,他起来一瞧,不用增添意见的,直接盖章。需要增添意见的,扔给小孙女婿,这小子字写的不错,来来来,你执笔。写完了,扔过来我盖章。
别人当皇帝咋处理政务的他不知道,反正他在西北就是这么干的。大家习惯了之后,然后就成了规则了。他便是不在,规则没乱,就出不了大事。
他现在就是用这法子熬这些大臣呢,跟熬鹰似得,熬的乖顺了就好了。
古来帝王那是早起晚睡叫勤政,他不用呀!办事的效率不知道多高,干嘛熬夜。
当然了,这么处理政务好处也很多,那就是天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悠,便是在偏殿处理请安折子的小年轻,也能混个脸熟。况且,这里管饭呀!
皇帝吃啥大家吃啥,跟军营似得,正事上从不马虎,但私下里同吃同住,不分彼此。
林雨桐来的时候今儿的事还没结束呢,时间还早。她直接去后面的厨房了。宫里的厨子老头儿没留下多少,如今一直放心用的是西北军的伙头兵,大锅饭做的一绝,如今这些大臣,天天吃的就是这个。放心安全还扛饿。
这人跟着毅国公的时间久了,走哪带到哪的那种。名字叫啥大家也不知道,反正老头儿每天就是伙夫伙夫的喊,于是,大家都喊他伙夫。
伙夫见了林雨桐笑眯眯,也没有那么些拘谨,“你娘不来,你也不来,主上天天的念叨。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今儿您歇着,我来!”林雨桐撸袖子上阵,伙夫也不抢,笑眯眯的看这,可在冷水里洗菜这些活却不叫她干,只指挥俩小子忙去了。他坐在灶膛前端着茶壶,喜滋滋的瞧着。
林雨桐见有刚宰的羊,都剁成块了,一看就是炖羊汤。她也没改花样,直接扔锅里给炖上,骨头啥的,直接给在门口晃悠的大黄。
是的!大黄被养在后头,乌鸦成了皇帝亲卫。如今跟侧殿的年轻人混一块,啥也不懂就跟着人家学,早起陪着老头儿习武,日子不要太逍遥。
大黄一见林雨桐就摇尾巴,赖在伙房不走了,窝在伙夫的边上啃骨头。
伙夫一边看着林雨桐干活,一边问孙氏,“公主身子可好?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过去给做。你娘以前就喜欢吃我烤的肉,没回必点。现在怕是吃不得了。”
“吃得呢。”林雨桐就笑,“回头喊您过去,如今是天天在屋里带着,炕上烤,炭盆熏的,容易上火!”
伙夫便笑,那就是人没事呗。怪不得主上饭量不减,原来又是个爱装病的。
两人说的有来有去的,不大工夫,这羊汤的香味就出来了。跟伙夫炖味道不一样!
伙夫眼睛一亮,“这是加了什么?”
没多放什么,香料咬合住了,味儿就不一样了。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前头老头儿鼻子一耸一耸的,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拾掇拾掇!开饭开饭!”
羊汤饼子,几样小菜,林雨桐跟伙夫亲自给端到前面来。
说实话,林雨桐第一次进这个御书房。好家伙,不知道的以为是到军营了。摆设先不说,先说墙上的地图,还有这屏风,屏风全都是各地的山形地势。
有单纯的各州个府的舆图,有山川河流的分布图,有些地方标注矿产,有些地方标注作物产区。林雨桐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玩意正在完善的过程中。
很多东西看样子是四爷给标注上的。
四爷从哪知道的?
当然是从庙学里那些书架子上的书里知道的。
要么说是两口子呢,两人是当真有默契。这次来,她要做的事,跟四爷这几天做的事目的都是一样的。
老头儿一见外孙女挺乐呵,“一闻见后厨的味儿,就知道是你这小丫头来了。怎么?才把你家小女婿叫来半天,你就跟来了。平时也不见你来!”
“来接人的!”林雨桐帮着盛汤,然后双手捧给一个个大臣。
林嘉锦就哼了一声,“不许没规矩。”
“你的规矩呢!”老头儿直接给怼回去,然后笑眯眯的往羊汤里泡饼,问小孙女,“怎么想起接人了。”
“怕人抢了去呀!”林雨桐直接一句。
好几位大人瞬间被羊汤给呛住了,然后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瞅四爷。大家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没啥存在感的小伙子其实还挺有好感的。本事呢,也不是没有。至少能把这地图规整的这么详尽,就是肯下功夫的。只是道走的偏了,不是为官掌权的道儿,而是更偏于实干。这样的人,要是作为皇家女婿的话,真挺好的。安全还省心。
但是现在这年轻人,都这么奔放的嘛。
前两年还有传言,说这个寿安公主憨直,就是不大聪明的样子,如今看,好像是有点的呀!
老头儿‘哦’了一声,这丫头是有话要说吧。他就递话,“也就你当宝贝,现在大小伙子满街都是,瞧着一个比一个精神,谁抢你家的?”
林雨桐抓了一把蒜剥着,然后把白胖胖的独瓣蒜给递过去,“如今好些人都带着姑娘上燕京了,不是来抢人是来干嘛的?”
那一桌的大臣咳的震天响,不时的朝上偷瞄一眼:你个老不羞的,看你咋跟你孙女解释。这老杀坯一说起纳妃的事就含含糊糊,摆明就是想要还故作矜持的模样。要不是他这德行,谁他娘的天寒地冻的带着闺女往燕京城跑。
眼前这位郡主也是傻孩子,问出来多招人烦的。
不过大家乐的看笑话,看你老杀坯怎么有脸解释。
当然了,话说回来了。这老贼的身体是不错,孙子辈都成亲了,他瞧着也不显老。虽然整天老夫老夫的自称,可那身板,大冷天的能光膀子抡锤子,一身的腱子肉呀!这老货要真能老来得子,说不得还真行。
可这个事,该咋跟她闺女和孙女说呢?庙学明显想立女主的呀。
别儿子没生出来,父女反目才有意思了。
连林雨桐都感觉出来了,这些人一点都没隐藏他们要看戏的心思。这帝王做的……未免太没有威严了些。
当然了,能杀人的帝王想威严的时候一定有威严。
四爷和桐桐对这种事已经看透了,觉得这做皇帝,就跟修道似得。个人有个人的道,优劣得留给时间和后人评说。
孙安平一口肉一口汤,再来口泡好的饼子,塞一口蒜,觉得不够味,再浇上一勺牛油辣子,瞥见一个个看笑话的脸,立马指着他乖孙女剥出来的蒜,赏赐给诸位大人。
这些大人都是出自文风鼎盛的江南,那吃穿用度相当讲究的。对于生蒜这种东西更是深恶痛绝,然而这是赏下来的呀,一个个的捏着鼻子认了。
孙安平要是狗屎运坐在那把椅子上,照着这些大人们的嘴皮子,逼着吃蒜这一条能骂他三天不带重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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