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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人生(19)

“可不是咱们干的!”刘三喊起来了叫天屈,马上看向四爷,“金死兄弟,你可得给咱妹子好好说说,这事真赖上来是能要人命的。”

四爷给对方倒酒,“真疑心你们,要跟你们一板一眼的来,我能请你上家里来吃饭?”

林雨桐就笑,把泡菜饼子朝前推了推,“先垫吧点再喝,怎么还急了呢?”

刘三先咬了一口饼子,这个味儿真香,低头看了看里面的馅儿,“啥玩意这是?”

试验田里撒了不少白菜种子,长出来了就慢慢的间苗,有些喂了兔子,有些就做了泡菜。家里的菜缸添了好几个,反正吃不了就想法子存起来。这个时候吃点这个酸酸辣辣的馅儿,特别又滋味。

林雨桐没兴趣跟他讨论这个,就问说,“就是打问打问消息,多早晚说是你们干的了?”

刘三这才稳当了,“救急粮跟其他的粮食可不一样,要玩意要是丢了真不是小罪过。事有轻重缓急,我们宁肯打运到煤矿后厨的粮食,也不可能打救急粮的主意,咱这一片靠着煤矿,靠着农场,再往深了去还有石场,听说铁路要往煤矿这边修了,要跟调度转连起来,那边就有铁路工的生活区,我们宁肯跑那边去,也不敢打救济粮的主意。”

有道理!有些单位明知道有这种小偷小摸,但只要不过分,是不会上纲上线的,一般就是单位和生产大队,最多是公社协商解决。为啥呢?因为单位在这些村子圈子里,矛盾激化了,这些人今儿给你捣乱一下,明儿给你捣乱一下,平添麻烦。因此,都是力争搞好关系。要不然,人家煤矿农场何必招手你们这周围这边多人进去呢?为啥的?不就是为这个的吗?

总之,只要不触及底线,都好说。这些单位也大,偶尔被虱子咬一下的事,也不大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刘三的理由说服了林雨桐,她也就想,那边毕竟远呀,这谁出过远门又瞒不了人。只要一打听准露馅,谁去干这个事。被刘三一说,两下里就对上了。

不过刘三又提供了一条消息,“那边丢东西也不是只现在了。一直就丢的!为啥总也逮不住人?不是逮不住,是没法逮。干这事的压根就不是咱们县的人。跟调度站紧挨着的是北麓县,那边都是大山。熟悉那边铁路周边情况的,在交界处下手,东西一拿,往山里一钻,你上哪找去。那边的村子都散落在山里,从这个村到那个村不走大半天都走不到地方,追都没法追。”

是!只要不承认,以现在的手段就没法证明对方偷了。这种事往往是村里的年轻后生一块干的,如今这村里,往往事一个村就是一个族,你查问不出来的。相互包庇,想从这些人的行踪上查人,那就没戏。毕竟在山里稍微走远一点,当天回不来这不是正常的吗?

山这东西,便是再熟悉的人,也有偶尔迷糊的时候。真迷山了,你还能冤枉人家?

林雨桐只要知道大致方向就行了,这事就像是刘三说的,一旦捉住了,那罪过就大了。偷盗的粮食本身不多,价值不大,但性质不同,这人真逮住了,按照现在这情况,这一进去,估计没有一二十年都出不来。她是觉得事情得处理,但手段大可不必过了。若不是青黄不接,饿的撑不住了,谁冒险干这个事呢?

当然了,这话只敢放在心里想,嘴上是不能这么说的。

林大牛还不放心林雨桐出门,“要知道就把你弄到农场的保卫科,多清闲。”

“哪里清闲了?庄稼没下来的时候,得看着,怕有人偷青。庄稼熟了,还得看着,更怕人偷。尤其是半夜……敢睡觉吗?那么一大片子荒地,我可不敢巡逻去。”

“我能给你代班呀!”林大牛有他的道理,“白天我在库房睡觉,晚上我替你代班。”你只要拿工资就好了,“哪里像是现在,一天断不完的官司。官司就官司吧,好歹在门边上,谁成想还得跑出去呀?”

“不跑远,就在公社。”林雨桐跟她保证,“叫我去就是让我问问是不是刘三他们,他们这些人其实骨子里也不是坏人,私下咱也处的挺好。我得看着去,防着有人抓不住人,随便拉一个顶账去,那就坏了。”

没法子呀,还得去。

晚上她烙了不少饼,给家里留一半,自己也带了一半。水壶背上谁,钱和粮票都带着,这就能出门了。

林大牛死活不放心,还是四爷借了个整修的车辆,说好了跟人家借三天,他开着这大卡车把人送去调度站,然后在调度站等着,再把人接回来。冯所也高兴,这可省了大心了。走正规渠道给试验站发了借调函,算是借走了四爷。

然后两人开车去公社,再接了七八个人一块,这才出发。那边远看得是啥程度的远,要是走路去,那可太远了。可要是坐车,便是路不好,两小时也是极限了。

林雨桐在驾驶楼里,副驾驶上好歹算是座位。那车兜子里,哪怕四爷提前用水冲过了,可拉煤的车再洗也就那样了。好在难得坐这车出来,尤其是出公差,大家还挺兴奋。几个人站在车厢里扶着把手,风吹的衣服和头发都飘呢,可这感觉,咋就觉得像是大领导呢。

四爷还不好意思,到了地方在下面接人,“条件有限,见谅见谅。”

“该咱们谢你才是。要不是这大家伙,咱们得走大半天的道儿。”

“本来说借吉普也没接着,再说也不爱坐那玩意,晕车!这个不会,风吹着,舒坦!”

站在高处看景,路两边的人也把咱当景儿,再美没有的事了。

这边调度站拢共也没几个人,连带站长在内,五个人而已。一间会议室,一间宿舍。倒是有个不小的仓库,但里面基本没啥东西。

站长接待的几个人,“你们也看了,咱们就这几个人,我一般是守在站里,随时等着上面的指示。这外面的值勤岗,得两班倒的。其他四个人,两人一班。真是连一个多余的都没有。咱们要是有私事想请假,那真是千难万难的。”

这人把四爷当领导,跟四爷介绍情况。

林雨桐就站在四爷边上,那几个人也没在乎这个,都左右看看,这地方确实荒的很。五个人能守住就不错了。

她就先问,“车次的时刻……是不是有什么规律?”

“要是没差错的话,往常一周或是十天运一次是常态!但现在这青黄不接了,稍微频繁一些。因为粮食征调,每次的量不大,就得多分批次的运。从这个时期开始,一直到夏粮下来,差不多两三天就有会运一次。”

“那照您这么说,下一车再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对!你们这个时间来的巧。

四爷车上取了酒,林雨桐又给了几卷卷烟票,“站长叔,虽然你们不属于咱公社管,可你们肯定是咱公社的人,家也在公社。那您给咱交个底,这事出你的口,入咱的耳,绝不牵扯您。”

“没有的事!”

“老叔,这种事不是一遭了,没人比您更清楚。”林雨桐就道,“您放心,我们来是为了处理事的,不是说要把人怎么着。从咱心里来说,也知道,这种事杜绝不了。因此,在运输这一行里,有些耗损都是在正常范围之内的。”

四爷又道,“煤矿那边的火车道要跟这边接轨,这边往后就不是调度站了,闹不会得是个车站。老站长呀,这事没有个说道,很多心里得有顾虑。”

一个说的合情,一个说的合理。

这人就叹气,“这事不是不说,实在是你们不知道情况。咱们跟那边山里接触的多些。你们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穷!没饭吃!十二三、十三四的大姑娘,给点粮食你都能带走。就是那样的地方,你们说咋整?要是有法子能这么着吗?不是当爹妈的心狠,是能拿出粮食的人家就能给闺女一碗饭吃,那是送孩子活命去了。那有些事,不睁一只闭一只眼的,就得有人饿死,你说对不?”

对!林雨桐朝山里看了一眼,“您给我一个方向,剩下的跟您不相干!”

这人就朝北指了指,“顺着铁路过去,走个四五里路,那边有个老山庙,都破败的不行了。你们去那边瞧瞧去。”

成!

林雨桐没叫所有的人都跟去,留下两个跟四爷作伴。四爷不跟着,为啥呢?主要是怕这站里有人给外面通风报信。

别觉得不可能。都有了固定守着的地点了,站里这些人就干看着?

未必吧!站长之前怕是装糊涂呢,这回知道装糊涂没用了,才吐口了。

四五里路并没有多远,也不过是几站路的距离。不大功夫就走了过去。这地方有点奇特,铁路两边是土崖。估计当初设计的时候也知道这土崖遇到大雨可能会坍塌,会对铁路运行造成麻烦。因此,用石头把这两边的土崖都砌起来,用水泥浇灌过了,非常坚固。这土崖的高度呢,也不算多高,三四层楼那么高,十米往上,但也没高出多少去。

老王就道:“这地方要不遭贼才怪。”

林雨桐朝后退了几步,冲着土崖就往上冲,这个土崖的坡度在七十五度左右,陡峭的很。要不是石缝能扒拉住,这还真不好攀爬。

其他人是真没想到林雨桐这么利索,蹭蹭蹭的就给上去了。十多米的高度,眨眼上去了。

老王在下面问,“怎么样?”

林雨桐左右看看,距离土崖边七八米的距离长着一棵看不出年头的歪脖子树,这要是有一根绳子捆在树上,这人顺着绳子下去直接就上了火车,扛起一袋粮食拽着绳子就能悠起来,等火车过去了,他只管落地。要是有人在上面配合拽一下,那就更方便了。

但就一点,敢这么干还干的利索的,此人绝对体力过人。

她上了歪脖子树往土崖的另一边看,二三十米外,确实有个破庙。庙后面不远是个土坡,顺着泼下去就是一个山沟,山沟狭长,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她指了个方向问下面的人,“那边……那边是哪儿?”

老王喊:“那边是北麓县,这里应该有个深沟……那沟就是两县交界。沟那边是北麓,沟这边是咱们的地界……”

林雨桐从树上跳下来,“能上来的上来瞧瞧,我觉得就是这地方了。”

只一个年轻些的费了半天劲爬上来了,累的直喘气。歇了一会子跟着林雨桐一块去看老山庙,这就是破败的山庙,土墙土房,土神像。神像这东西大部分现在的被砸了,这地方是没人烟,就这么被保留了下来。

估摸着对方没想到会有人查这事,或者他们一直这么干也没出事,所以还是大意了,这土屋里除了按着神像的土台子,就是一堆燃尽的篝火。而篝火的边上放着三个破树根。看的出来,他们一拨最少三个人。

林雨桐往这里一坐,“不走了,守株待兔吧。运气要是好的话,今晚上就能逮住。”

老王等人都散开,躲起来了。

林雨桐跟这人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到下半晌,林雨桐就起身了,“走,给人腾地上,这地方不能呆着了。”

可呆哪儿呢?

林雨桐指了指破庙的后头,“你先去那儿猫着,别管啥事别露头。我躲神像后头,没事。我一个姑娘家,年纪也不大,就算被发现了,我也能说是害怕所以躲了。至于为啥在这里,这不简单吗?听说农场招工,我自己从家跑出来的。”

合理!

神像跟墙壁之间的位置,坐个人绰绰有余。林雨桐甚至在这里猫了一觉,天擦黑了,隐隐有说话声传来,不大功夫,脚步声也清晰起来。

“……今晚三趟车,哪一趟拉的是粮食?”

“说不好,等着看吧。”

“是不是弄的有点频繁了?”

“我也觉得。”

一直是两人在说话,这个时候才冒出第三道儿声音,“你们嫂子有了,老子要有儿子了,不能饿着儿子……”

另外两人就笑:“可够快的!这就折腾的有了。”

“肥田好地,撒种子就能生根。”这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三哥你有运道,这可不是天下掉下来的媳妇?怎么就给撞咱们村里了?可得把人给看住了。”

“放心!跑不了。”这男人嘿嘿的笑,“叫吃饱穿暖了,晚上再给伺候舒服了,那是打都打不走的。”

林雨桐静静的听着,正想找个机会把人给摁住了,结果火车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三个人起身,都往出走。人一出去,林雨桐就出来了。别管事不是拉粮的车,只要绳子绑在树上了,就能把人摁了。果然,出去的时候远远看着三人挂绳子,不大工夫,火车亮着车灯咔嚓咔嚓的从远处过来了,速度真心不快。就见一个汉子将绳子缠在手臂上,朝土崖边去。火车头才一过去,他就拽着绳子往下跳,林雨桐过去压根就没客气,伸手放倒了两个,用铐子直接给拷了。火车才一过去,就听见下面喊:“不许动!站住!”

林雨桐快步到土崖边上,一瞧,那人要跑。确实是练家子。她拽着绳子瞬间就划了下去,荡过去抬脚就踹,直接将人踹到老王的脚下才松了绳子站住。

老王举着手电筒照此人的脸:“行了!跑不了了,这张脸记住了。”

之前躲在破庙后头的这会子带着两个被林雨桐拷住的人,从上面跟滑滑梯似得,滑下来了,“小林,可以呀!不能我出手,人给撂倒了。”

三个人都没喊出声来,这会子三个人都不听的活动着嘴,这下手狠的,直接打在下巴颏这个地方,嘴和舌头都是麻的,愣是一声都没吭出来。

带走吧!带回去再说。

林雨桐走的快些,先去叫四爷,开车出站等着,这三个人不能进调度站,这里面肯定有跟他们一伙子的人。也要杜绝对方看到这三人的脸。

老站长都没反应过来呢,车出了站了。追出去的时候,人家全上了卡车了,还特别客气,“改天来请老叔喝酒。”

抓住没抓住,抓住了谁,压根没说。

车进公社大院的时候才晚上十一点,这就把人给逮回来了。林雨桐先给大江打了电话,“告诉我爸一声,我回来了,人在公社,叫他别担心。”

公社是自家的地盘,那是不用担心。

大江就笑,“这么利索。”

“是啊!很顺利。”

“那明儿能回来吗?前庄和东村为了春灌的事又闹起来了,小吴去了两次,没解决问题,盼着你回来呢。”

“快吧!明儿指不定就回去了。”

可惜,明儿指定回不了了。

晚上安排四爷在冯所的办公室睡了,她却参与了审讯。三个人是分开审的,林雨桐跟冯所,审的是亲自动手的壮汉。

“姓名?”

“朱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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