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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皇帝却反问。
“你杀不了我。”殷承祉直截了当地道,“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你那燕王妃……”
“是我师父。”殷承祉也没隐瞒,“你大可以此来攻击我,只要有人信你就行。”
“哈哈……哈哈……”皇帝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似的,大笑了起来,笑的身子都佝偻起来了,笑的整个人更加的难看了,忽然转过身冲向了供桌,冲着先帝的灵位喝道,“父皇,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寄以厚望的儿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天命所归!他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与自己的师父苟且,还厚颜无耻地不畏人言,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最好的继承人!这就是你最疼爱的儿子——”
他吼着,整个人都癫狂了般。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吧——”
殷承祉冷眼旁观,仍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哪怕父皇现在站在他面前,他都敢坦坦荡荡地说他没有错!
“你若是让本王来看你发疯的话,那本王就不奉陪了!”
皇帝猛然转过身,狰狞的面孔哪里还有皇帝该有的威严庄重,“你以为来了,还能走吗?”
“我既然敢来,就一定能走的了!”殷承祉半点不惧。
皇帝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吧!”
殷承祉是有恃无恐,也是真的不怕他,但却还是皱了眉,“你……”
轰隆!
外边传来了巨响。
他猛然一惊,转身朝外走去。
“你若是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多活些时候。”皇帝淡淡地说道,许是计划成功了,也便没了先前的歇斯底里了。
“你做了什么?!”殷承祉转过身朝他质问道。
皇帝笑道,“怕了?”
“殿下——”欧阳三冲了进来,“殿下,他们在外围埋了火油!”顾不得皇帝还在那里,“殿下快随属下……”
“晚了!”皇帝笑道,“今天没有人能够走出这里!”
“你疯了——”殷承祉冲上前一拳揍了过去,“殷长乾,你竟敢毁了皇陵!你疯了是不是?!”
皇帝也没还手,“既然都不是我的了,毁了又与我有何关系?难不成我死了还能葬入这里,受世代香火供奉?”
殷承祉忽然间不想骂了,对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殿下,快随属下离开吧!”欧阳三催促道,时间长了或许真逃不出去了!
殷承祉却摇头,“我不能走。”
“殿下!”
“他可以毁了皇陵,然后遗臭万年!”殷承祉一字一字地道,“可我不能就这么逃了!这里是皇陵,是大殷龙脉所在,一旦毁了,大殷皇族还如何立足于世?!燕王同样也会被口诛笔伐,一样逃不了!”
“哈哈……”皇帝继续大笑。
欧阳三也明白了,这才是皇帝的目的!“可是殿下……”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为天下所不齿!”皇帝像是终于出了口气似得,终于舒服了,“总得落的一个就是了。”
“你就这么恨我?”殷承祉眼眶泛起了血丝,“哪怕玉石俱焚也不让我好过?”
皇帝坐了下来,背靠在了圆柱上,“或许你我上辈子就是个生死仇敌,这辈子哪怕成了兄弟,也一样只能你死我活!”
“现在就不顾大殷江山传承了?”殷承祉嗤笑,“齐王活不长,我也死了,你也死了,整个嫡系皇族就全完了!”
“齐王不是还留着一个小崽子在那姓叶的肚子里吗?”皇帝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自然有人将那孩子扶上皇位,信国公也应当很乐意当这个摄政之人。”
“你——”殷承祉没想到他竟然还做了这事。
“所以,四皇弟你就好好地陪皇兄一起赴黄泉吧。”皇帝笑道。
殷承祉转身便走,一个字也不想再和他说了,整个皇陵,除了皇帝的死士在点着火油之外,其他人都在四处逃窜,哪怕是皇帝的近身护卫,也都是如此,没有人不怕死,那些不怕死的是因为有比死更恐惧的事情罢了,又或许是有更大的执念想要以死换的想要的,总之,人都是怕死的。
殷承祉也怕,可他还是不能逃!
“小球,去灭火!”
圆球咕噜噜地从球变成了机械鸟又从机械鸟变成了球,玩的不亦说乎,虽说它休眠之时没有时间概念,可一听自己居然休眠了十几年,整只球都不好了,好在主人好好的,小娃娃也好好的,“不会!”
“小球!”殷承祉沉下了声音,“我不能让皇陵被毁了!”
“真不会!”圆球不是不愿意帮忙。
殷承祉咬了咬牙,“那杀人会吧?”
“这个倒可以有!”圆球顿时精神起来了,主人把它唤醒的那一刻它就想把那些对主人不利的全都宰了,可主人不让,非得让他好好充电,然后给小娃娃当保镖,“杀谁?那个吗?”
“放火的人!”殷承祉将它丢出去,“一个不留!”
“啊!小娃娃你心狠手辣多了!长大了的小娃娃果然不简单,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它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宰人了!
“所有人全都随我去救火!”殷承祉喝道,“给崔钰发信号,让他带人来!”
“已经发了!”欧阳三第一时间便发了信号。
“将皇陵所有人召集起来听我号令!”
“是!”
虽然火势蔓延的很快,但是在燕王的统一指挥下,倒也进展迅速,只是皇陵之中缺水,守陵人日常所需的水都是从外边运来的,也有用于放火的储水,可压根儿应付不了这种情况,不管人如何的努力,哪怕崔钰带着人赶来了,还是无济于事。
“把燕王救出来!马上把燕王救出来——”崔钰都要疯了,烧了就烧了,又不是他烧的,他把命搭上了算什么?!
殷承祉看着陷入了火海中的皇陵,眼眶都红了。
“喂,救不了了,走吧!”圆球宰完人就回来了,最重要的也还是给小娃娃当保镖的,“主人还等着呢!”
“小球,我不能……”殷承祉的话戛然而止,呆住了,好半晌之后才慢慢地抬起了头,一滴一滴地雨落到了他的脸上。
下雨了?
是真的下雨了吗?
“下雨了!下雨了!”
“老天保佑!”
“历代先帝英魂庇佑——”
“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不——”皇帝冲了出来,看着越下越大的雨,疯狂地嘶吼着,为什么下雨?没有可能下雨的!这是冬天,冬天!冬天怎么可能下这般大的雨——“父皇——父皇——你不能这般偏心——你不能——”
雨越下越大,蔓延的火势很快便被遏制住了。
殷承祉爬起身来,看着那疯癫嘶吼的皇帝,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我杀了你——”
殷承祉拔出了刀。
噗呲。
癫狂的人,僵住了。
殷承祉任由着雨水浇灌着他全身,浑身冷到了极点,一点一点地抽回了刀,那本该是这世上最尊贵也该是最正直最顶天立地的人,就这么倒了下去,鲜血被雨水浇灌的慢慢散去……
可这焚烧皇陵的罪孽,却是会铭刻在历史当中!
永乐二十三年元月,永乐皇帝在燕王兵临城下之际,以退位为由将燕王诱至皇陵之中,预先在皇陵中埋下火油,之后点燃,将葬了历代先帝的皇陵付之一炬,欲与燕王同归于尽。
燕王虽身陷险境,仍带领皇陵众人奋力救火,后得历代先帝英灵庇佑,天降大雨,浇灭大火,皇陵得以保存。
而永乐皇帝则命丧在奉先殿的火海当中。
二月初一,皇族宗亲在康王的带领下打开了京城的城门,迎燕王入京,入主皇宫,其后,满朝文武,纷纷请求燕王登基为帝。
而燕王却推了。
开始的理由是皇陵被毁,他难辞其咎,没心情登基,跑去修皇陵了,好在除了不当皇帝之外,皇帝该干的他都干了,干的比永乐皇帝还要称职,虽说到底还是倚重锦东旧人,但也没有可以排挤永乐旧臣,只要有真才实学的,燕王都用,至于那些混日子的,用燕王殿下的话来说,他很穷,就不养了,直接滚吧。
在起初短暂的动荡过后,大殷的朝堂乃至整个大殷都迎来了新气象!
众人恳求燕王登基的呼声就更高了。
可燕王殿下还是不肯,继续修皇陵。
好,大家就耐心等一下。
可等皇陵修好了之后,燕王又说他要成亲,没空登基!
成亲?
那是好事啊!
正好把那所谓不能人道的旧闻给破了,然后再生几个皇子皇女来,那样的话,大殷的江山就稳了!
对了,还有选秀也要提上日程!
礼部很快就拟出了章程,大婚连同纳妃一起,简直是双喜临门了,然后被燕王殿下连人带章程一并扔出了燕王府!
据说未来燕王妃是个悍妇,十分善妒。
据说燕王殿下深爱这位燕王妃,一辈子就只想守着这么一个女人!
这怎么可以?
皇帝三宫六院不仅仅是皇帝一个人的私生活,更是关系到全皇族的大事,后妃最重要的用处还是用来繁衍生息的!
燕王殿下怎么能只守着一个女人?!
御史们纷纷行动起来了。
于是乎,燕王殿下更不愿意登基了。
简直成了有史以来一大奇闻,估计不但前无古人也是后无来者了!
燕王不愿意,那便有机会了?
妄想!
登不登基,当不当皇帝那是他的事情,容不得别人惦记,而哪怕不登基,该握在手里的,燕王从未放松过!
“主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燕王要成亲这事刺激最大的还不是你那些大臣们,而是圆球,原本它结束休眠之后就觉得主人和小娃娃之间乖乖的,可怎么怪又说不出来,它想着是不是自己休眠太久了导致系统有问题,正想着要不要再休眠重新修复一下系统,结果却知道原因了!不是它系统出问题,出问题的是他们!“主人——他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那臭娃娃怎么能够娶主人?!
他知道娶是什么意思吗?
他娶的起吗?
“主人你告诉我,那臭娃娃到底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我活不长了。”冯殃道。
圆球定了许久,才连忙启动医疗扫描程序,一遍又一遍地扫,最后才不得不接受,“主人……怎么会……”
虽然扫描出主人的身体状况还算是不错,可却与从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还有……主人她说什么?说……
“主人,你真的成了普通人了吗?”
“你不替我高兴吗?”冯殃笑道。
圆球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主人一直期盼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也一直学着当一个普通人,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它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可是……“主人,小球想哭,能哭吗?”
“哭吧。”
“呜呜呜呜呜——”惊天动地的哭声,吓的路过的下人一个哆嗦,就这么嚎了一个时辰了,才算是腻了,“主人就是因为这个要嫁给那臭娃娃?是不是他觉得主人成了普通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主人你不要怕,就算主人成了普通人没有以前厉害了,还有小球在,小球这就去找他算账!”
“不许胡来。”
“主人——”呜呜呜呜,都这样了主人还偏心那臭娃娃!“那臭娃娃就这么好吗?”
“不好吗?”
圆球又呜呜呜地嚎了大半晌,“好吧,是挺好的。”尤其是这一次结束休眠之后,虽然它觉得怪怪的,但臭娃娃对主人好的是真的没话说,自己忙的要死了都每天跑来端茶倒水伺候的比它都还要殷勤!
可是——
“主人……小球还是觉得别扭!”
“既然时间不多了,自然要选一个让自己舒服的日子来过。”冯殃端着茶慢慢地饮,慢慢地说。
圆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可……可是……”它在屋子里上跳下窜了大半天,忽然间蹦跶到了它主人面前,问道“可是主人,成亲啊,你会成亲吗?会吗?”
而这一问的后果便是……
又当了空中飞人了。
“啊啊啊啊啊——”
好怀念啊。
算了,主人高兴就好了!
可不知是好事多磨,还是燕王殿下开始走霉运了,忙里抽闲挤出来时间准备的大婚最终还是没成,谁敢坏燕王殿下的好事?
这世上可能就剩下一个人了。
齐王。
先帝唯二活在世上的皇子,除了燕王之外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他也倒不是存心坏燕王好事的,也不是来找麻烦或者要跟燕王争一争争天下,而是率众来归顺的。
同时,也是托孤。
叶晨曦死了,难产而亡。
“是我害了她!”齐王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乎就只剩下了一口气了,可能够凭着这一口气撑到现在,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是我害了她……”
谁也没想到原本应该早死了的居然还活着,而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突然间没了。
“若不是为了给我医治而耗费心神,她不会体弱难产……若不是我对她……她也不会有事……是我害死了她……”
冯殃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什么也没说。
两厢情愿的事情,她能说什么?
叶晨曦到底对齐王如何,又是怎么怀上孩子的,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既然做出了选择,也承担了后果,一切都该过去了。
“孩子……孩子托付给你……四皇弟……冯姑娘……求你们……好好照顾他……不需要让他过的多尊崇……只需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便好……他母亲……为他取名……恕。”齐王已然气若游丝了,“冯姑娘……她……她在求你……宽恕……能……能宽恕她吗?”
“我从未怪她。”冯殃道。
齐王终于松了口气了,而这口气一松,便撑不住了。
殷承祉当即让人将他送回去,齐王府被先帝拆了,信国公也成了废宅子,如今所有人都住在驿馆当中,包括自封的懿和太后。
齐王到底还是见了所有人最后一面才走的,也算是含笑而终了。
燕王府多了个小娃娃。
殷承祉本不想将小娃娃留下的,尤其是在见到冯殃对着孩子似乎另眼相看之后,他没有忘记圆球说过她很喜欢养小娃娃的事情。
可听了叶晨曦的死因之后,便改变主意了。
一个月后,燕王的大婚终于完成了,一波三折,简直要人命了,殷承祉终于真正的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她。
新婚燕尔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然而煞风景的人持续不断,最招恨的自然便是连辛连大爷了。
别的就不说,单单是大婚当日这位送来的贺礼,便足够燕王将他恨上八辈子了,这一次不是什么不吉利的,而是一纸和冯殃签订的契约。
他的阿央承诺连辛,在他死了之后,便归他!
殷承祉当场差点提刀去宰人了!
好在还记得阿央再也不是长生不死的了,百年?他慢慢等吧,百年之后他和阿央都入土为安了!
他得好好修他们的陵才成!
死了也绝不会将他的阿央给他!
他就自己一个人长生不死吧!
当然,最烦人的还是那群日日喊着让他登基的大臣,连锦东这边的自己人也都加入阵营了,可他还是不愿,被烦的忍无可忍了,直接将府里的那小崽子给丢出去挡灾,不就是想要有个人坐在那龙椅上吗?
就这小崽子吧!
燕王殿下这一甩手掌柜的瞎操作简直掀翻了天,永乐旧部没什么意见,心里别提多赞成了,辅助一个幼帝比跟着曾经对付过的燕王要好多了,齐王旧部那更是喜上眉梢了,反对最大的便是锦东旧部了,齐王虽与锦东没仇,可齐王的儿子当了皇帝,对锦东旧部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辛辛苦苦卖命打下来的江山,给了别人?哪里能成?
为了顺利将小崽子丢上龙椅,新婚燕尔的燕王殿下在接下来的一年连回家陪王妃吃顿饭都没几次,更别说别的,可烂摊子是他自己搞出来的,爬也要爬出来收拾妥当,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算是平衡了各方势力,在和和气气的气氛中,把小崽子丢上了龙椅。
可明明丢出去的小崽子,最黏的还是燕王妃,连那位又当回了皇贵太妃的祖母都不亲近,一岁嚷嚷着喊妈妈,为什么喊妈妈,这全都要怪圆球那鬼东西,它也不知道起的什么鬼心思,暗地里教的,两岁爬上他阿央的怀里赖着不走,三岁直接霸占了他的床榻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燕王殿下给年幼的皇帝请来了多位名师,悉心教导,可谓是当代周公!
“你跟一个小娃娃较什么劲?”冯殃都没眼看了。
殷承祉把人死死抱着,“我就是要跟他较劲怎么了?阿央你可不能偏心,就算偏心也只能偏心我!还有圆球那鬼东西,就知道给我添堵,你帮我好好教训它!”
“没玩了是不是?”
“阿央阿央阿央……”
就是没完!
“好,都依你!”
殷承祉活了四十年了,感觉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幸福了,为了让这份幸福长久持续下去直到他们白发苍苍一起老去,他又给小皇帝加码了课程。
小皇帝从小就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还被洗脑说这是皇帝该尽的责任,一定要好好学,认真学,学好了。
直到后来发现了这是某人的阴谋,却也再也没法子了。
转眼,十年过去。
小皇帝健康成长,长成了所有人期待的那个样子,而十年来,各方势力相互制衡也相互促进,将原本岌岌可危的大殷江山给真正地稳固下来了。
燕王殿下当牛做马了十年之后,还得再辛苦几年,小皇帝的确很不错,比他们三个当年都还要好,所以,他的辛苦也算是没白费,每年去皇陵祭祀,他也能无愧父皇无愧大殷的历代先祖,或许母后会有些意见,可也没法子了,再说,当日他亲手了结了她最爱的儿子,本就不会再得到她的宽恕,既然如此,何必顾虑太多?
最近燕王殿下似乎有些苦恼,而且有些无心政事,每每到饭点便溜了,不管正在商议什么大事,都是如此。
据说是因为最近燕王妃不思饮食,燕王赶着回去亲手给燕王妃做吃的。
这哪里是宠妻啊,简直就是妻奴。
也幸好当初登基的不是燕王,不然这后宫哪里能充盈?还有,燕王成亲十年了,燕王妃居然一个蛋都没生出来,这让不少人怀疑当年燕王不能人道这事是真的,要么就是燕王妃有问题生不出,这就更让不少人庆幸当日登基的是如今的小皇帝,而不是燕王。
幸好幸好。
许是念及燕王殿下的大仁大义,他这般行为大家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燕王妃到底出什么问题了?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吧?
当然不可能是重病了,若是重病,燕王早发疯了,哪里还有心情去做饭?
那是为何?
难道是……
你是说……
我夫人当年有喜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子。
燕王妃有喜了?
原本只是一个猜测,可这猜测一出,众人便开始抓蛛丝马迹了,越抓越觉得就是这样,于是乎越传便越真了。
若是燕王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一如既往地辅助小皇帝吗?
大殷的朝堂开始隐隐地不安起来。
只是都还没确定,有人就先坐不住了,别说燕王妃是不是真的有喜了,就算是有喜,生出来的是儿子女儿都不能确定,再说若是燕王对皇位有意,当年就不会百般推脱了,可有人就是坐不住了。
燕王妃遇刺了。
消息传到燕王跟前的时候,他正在教小皇帝骑术,急的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也差点没把小皇帝吓死。
“王叔!”
殷承祉哪里还顾的了他,连滚带爬地赶回燕王府了,脑子里全都是来人禀报王妃胸口中刀的话……
胸口中刀!
胸口中刀!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王府,冲到了后院,便见外面围满了人,他浑身发软,瘫在了地上了。
“殿下!”
他推开了来搀扶的人,又爬起来冲进屋里,只是,屋子里见到的人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样,“阿央——”他把人死死抱住,然后又慌忙推开,“伤在哪里了?哪里了?胸口?胸口?”他顾不上她说什么,她好像在说话,可他听不到,颤抖着手扒开了衣服,没有伤口,没有!“该死——”怒火攻心,“阿央你等一下,我先去将那胡说八道的混账给宰了!”
可却被拉住了。
“阿央……”
“去禀报的人没说错。”冯殃拉住了他,十年过去了,两人的变化都不大,他是因为当年喝了她不少血,而她则是……叹了口气,才道“刀的确刺中了。”
殷承祉双目圆瞠,又伸手去确认,“没有啊?怎么刺中了?刺中哪里了?”然后又觉得不对了,连忙又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刺中了。”冯殃有些不忍心,只是之后的事还得他来遮掩。
殷承祉更糊涂了,“这明明……”话骤然停下,猛然抬头盯着她,“你……你是说……”
“蠢货!笨蛋!猪!”圆球先一步说了,“就是主人好了,完全恢复了,再也不是那等一刀就能刺死的普通人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主人没这么容易死的!我就知道!”
殷承祉一时间僵住了,“不……不是……不是说……”
“我也不清楚。”冯殃抬手安抚着他,“便当我骗你了?”
骗?
骗了他?
她恢复了?
她再也不是会病会老会死……
刀的确刺中了。
王爷,王妃遇刺了,胸口被刺客刺了一刀……
殷承祉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恢复了好!恢复了好!”他在想什么?当然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恢复了,那现在她可能已经……“很好!阿央,很好!”
“没事了。”冯殃除了安抚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殷承祉越来越冷静了,“这是好事!我还担心你这段日子为何一直不思饮食,原来是这样!太好了!太好了!阿央,真的太好了!”
“不想笑就别笑。”冯殃道。
殷承祉是不想笑,可他应该笑的,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来的,他难过什么?不安什么?“你不会因为恢复就不要我了吧?”
“十年了,殷承祉。”冯殃冷下了脸。
殷承祉连忙抱住了她,“我错了!阿央,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这么说了!你怎么会舍得不要我?这下好了,我不用担心你会比我先走,不用担心我会不会照顾不好你让你生病,我再也不用担心了!阿央,我真的高兴的!是,是有点担心,可还是高兴的!比起让你受寻常人生老病死之苦,我更希望你什么都不用受!阿央,我真的高兴的!”
“不会丢下你,哪怕改日你移情别恋了……”
“我才不会!”
“你也不敢。”
“是,不敢不敢!”殷承祉抹了眼里的泪,笑的更加的灿烂,可没多久便又阴沉下来了,“那你与连辛的约定……”
“我诓他的。”冯殃说道。
殷承祉一愣,“你……你不是说从不骗人……”
“他例外。”
殷承祉笑了,这下是真的安心了,“这个例外好,这个例外我喜欢!”
又惊又喜又哭又笑的,外面不知情的都以为燕王妃不行了,所以燕王疯了,当然,虽说没事,可戏还是得做下去的。
燕王妃伤的很重,侥幸才捡回来了一条命。
燕王伤心过后便是盛怒,当即便开始彻查凶手了,也没多难就查到幕后真凶了,而这人竟然是在护国寺中为国祈福的皇贵太妃!
齐王死了之后,懿和太后又当回了皇贵太妃,因为燕王说了,这世上有资格当他称呼一声太后的,只有他的母后,也就是先帝的嫡妻崔皇后,懿和太后这名头来的本来就不正,现在又被燕王这么一说,当然只能当回皇贵太妃了。
齐王死了,虽说燕王善待齐王旧部,连信国公府都还给了平家,当然,也是看在崔家的份上,皇贵太妃也回到了后宫继续养老,没了皇帝的皇宫,不是她一人独大吗?在后来齐王的儿子当了皇帝之后,那就更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了,在皇帝大婚迎娶皇后之前,她在后宫的权柄无人能比,这样的日子自然是过的很舒心的,可一个人得到的东西太多了,便开始贪心了,起先是想把皇帝要来自己身边养,再来便是试图插手朝政,想要养着小皇帝,照顾小皇帝日常,这身为祖母的她来说,是名正言顺的,可染指朝政,便是谁也容不下的了。
燕王也没给她脸面,直接送去寺庙中为国祈福去了,这一祈福便是七八年了。
而这一次皇贵太妃之所以派人行刺燕王妃,便是因为听信了外面关于燕王妃有喜的传闻,生怕燕王妃生了儿子,自己孙子的皇位不保。
殷承祉虽然恨不得立即将人千刀万剐,不过也不着急,先是对外宣布刺客是王府的一个下人,因为手脚不干净被管家责骂了一顿,便迁怒了燕王妃,至于真正的凶手,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一直缠绵病榻。
燕王原本是打算等她病一段日子就死了的,可看着那病中痛苦的样子,便改变主意了,死和其简单?一闭眼就过去了,这般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原本燕王妃刺杀案就该这么过去的,可真凶却不乐意了,叫嚷着燕王要杀她,向小皇帝求救,可燕王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杀皇贵太妃?这才有了真凶自首一事,当然,这自首也仅仅只是在小皇帝面前。
那一刻,差点没把小皇帝给羞愤死了,虽说王叔不喜欢他亲近妈妈,可妈妈还是对他很好很好,王叔也很好,况且,多年所学的礼义廉耻让他没办法接受这般吃里扒外背信弃义的事情!
小皇帝当即跑去谢罪了。
殷承祉差点没把他丢出去,“你是皇帝,跟一个臣子谢什么罪!”
“在这里恕儿是晚辈,王叔和妈妈是长辈,没有君臣!”小皇帝认真说着。
若不是自小看着他长大,还真以为他在装了。
“没你的事情,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殷承祉直接把人打发了,“还有,我没打算要你祖母的命,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恕儿怎么会不信王叔?”小皇帝摇头,“王叔,恕儿可以去看看妈妈吗?”
“她在休息,谁也不见!”燕王殿下越来越不耐烦了,“还有,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喊妈妈!叫王妃!”
“可王叔……”
“你话怎么这么多?功课做完了吗?”燕王板着脸。
一提起功课,小皇帝的脸也垮了,“那朕就先回去了。”回去之后,一边埋头做功课一边让人把皇宫库房里头的药材什么的又挖出来了一大批,全给送去燕王府了,差点没让燕王殿下以为皇帝陛下又要来跟他抢媳妇了。
至于皇贵太妃的叫嚣,谁也没当回事,小皇帝为了让她安心,也真让人查了,查出来都证明皇贵太妃自己心里有鬼才胡说八道。
可皇贵太妃不信,日日处在惶恐当中,也一直缠绵病榻,但却始终断不了气,燕王殿下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让皇帝误解自己,下令太医院全力救治,还在民间寻访名医给皇帝送去,简直巴不得让皇贵太妃长命百岁,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这一番作为,让小皇帝更加羞愧了,又开了宝库,什么好东西都往燕王府送,可越送,便越惹他王叔嫌弃,嫌弃的他都以为自己天生惹人嫌了。
一转眼,便又六年过去了。
皇帝十六岁了,在各方势力角逐之下,顺利大婚,亲政。
而也就在皇帝亲政之后的第二日,燕王府人去楼空,只留下燕王留下的一封手书,手书上的内容也是言简意赅。
当个好皇帝,你爹你祖父殷家历代先祖都在盯着你了!
新婚燕尔的皇帝陛下都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被王叔抛弃了而伤心,便又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了。
王叔,朕也就是偶尔去找王妃喝个茶顺便问问她什么样的姑娘适合当皇后罢了,你用得着把我爹,祖父搬出来吗?还惊动了列祖列宗?他们知道你这么不孝吗?
知道又如何?
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教训他?
燕王殿下才不管这些了,其他的更不想管了,当了十六年的老牛已经够了,后边的自然是该操心的人来操心了。
而他,只想在以后不多的日子里,永远和他的阿央在一起。
太白山的终年积雪在夏季的时候融了不少,这些年因为往来远东的商队多了,太白山上的人迹也多了起来。
这让归隐而来的燕王殿下很不爽,便伙同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圆球大人,制造出了一出出的见鬼时间,硬生生地刹住了众人对太白山美景的向往,没过几年,太白山便又人迹罕见了,这很好,很完美。
“你多大了?”
“多大了不也还是你徒弟吗?”
“又想当我徒弟了?”
“本来就是!”
是啊,原本便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阿央,以后我不在了,你还会记得我吧?”他真的老了,哪怕比其他人老的慢,可也还是老了,现在走出去,人家都说他老牛吃嫩草了,“还是不要记住了,忘了就好,忘了便再也不用惦记了……”
“不想我难过,便好好活。”
“好。”
他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多活一日,就像是当年在丛林当中无论多艰难都努力地跟上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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