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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宫女把残席撤掉,放下心中一个担子的李承乾,在给老先生请安过后,就回到了渭水河畔的工地。
阎立本这些天基本都是灰色的,不是心情不好,而是满身都是石灰水泥。
看他没事儿就轻咳一声的样子,李承乾就忍不住出了脚。
“混蛋,孤不是告诉过你了嘛,要制作劳保用具,结果你就给工人准备了一双厚实的麻鞋?要知道不管是石灰还是水泥,最要命的不是皮肤的灼伤,而是空气里的尘埃。把这些东西吸到肺里,时间长了就会得尘肺病,肺部会逐渐纤维化的。你不知道纤维化是什么意思,但你想想,本来柔柔嫩嫩的肺,因为这个病变成木头一样硬邦邦的东西,人总是觉得气不够用,最后生生憋死。这病,谁愿意得?”
每说一句话,李承乾就会踹阎立本一脚。小阎是个老实人,也不躲,愣是等太子出够了气,才赌咒誓的一定按照太子的话照办。
等李承乾踹走阎立本后,无所事事的孙思邈凑了上来。
“殿下,刚刚您所说的尘肺病,能否跟老道详谈一下?老道早年间也治过走西域的商人,他们的症状就和殿下说的尘肺病很相似。老道尝试了很多的药物配方,都没能让他有所缓解。”
见孙思邈凑了上来,李承乾差点落荒而逃。
这次蝗灾,好不容易把他支走,终于不用跟两个狂魔一般画着图研究人的血液筋肉。想不到今天,又碰上了。
“我也只是在那本医书上看到过,尘肺病没办法根治,只能治疗一些并症,让病人好受一点。有些人或许能够缓慢的恢复一些,但是说完全康复,是不可能的。”
听李承乾这么说,孙思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他这般行医多年,最是了解生命的脆弱。就是最寻常的伤口炎,都有很大的可能让一个汉子毙命。好多病症,更是没办法治疗,只能略微缓解。
自从费尽周身解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高热不退中离开人世后,他就立志要遍观天下医术,在有生之年攻克更多的病症。
蝗灾总是会伴随着大疫,这是医术里标明了的。
本来很紧张的他,在跟李承乾探讨一番过后,就带着老君观的道士们一起游走长安周边,甚至写信给各个州府的刺史。禁食蝗虫,人多的地方尽可能分散居住,屎尿一类秽物必须掩盖,有病了的人,就隔离观察,除了大夫以外外人不能靠近....
这些看似寻常的处理方法,没想到成效斐然。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疫病泛滥的消息传出。
见识了这些寻常手段在预防瘟疫方面的神奇,连带着对李承乾的其它说法都多了信心。
“殿下,老道看你现在没什么事做,不如我二人找个地方坐下,泡一壶茶,继续聊聊医术怎么样?”
很难想象,掐媚的神色会出现在孙思邈的脸上。
想想水泥的事儿,李承乾还是很果断的拒绝了老道的邀请。
“孙道长,您这就说错了,小子还真有事儿,要立刻离开。不过,您若是有意,不如在我学院驻扎下来如何?姚思廉先生准备成立一个史学院,亲自培养一些史学家。阎立本等大匠要建立一个工学院,带领匠户一起研究器械的改进。
您既然立志要攻克天下疑难杂症,不如留在这里,建立一个医学院,顺便把你的医术传下去,教几个得意弟子,好继承您的夙愿。如何?”
站在学院前面的地皮上,李承乾立刻就有了想法。
中医之所以遗失了那么多的精华,就是因为历朝历代对行医者的轻视。朝廷虽有太医署这么个机构,可里面的老家伙连找接班人都困难,更不要说将它扬光大了。
在人均年龄格外低的现在,战争、灾难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医疗的落后。
后世七十多岁的老人家长了早期肿瘤,住院割掉后,没准还能活到九十岁。可是在这个风寒都是绝症一般的时代,人均寿命低,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
见老孙有心动的趋势,李承乾赶紧追加道:“您放心,学院里不管什么分院,所需花费都由东宫承担。要是我在主持一两次慈善会,募集一些捐款,您就算是到灾区玩命的药材,都不是问题。”
听到这里,孙思邈终于叹了一口气,说:“既如此,老道我就留下来吧!只是医者虽不是贱业,却也与贱业相差无几,在你学院里建设一所医学院,是否会被人耻笑?”
李承乾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笑话,谁敢嘲笑孙思邈?命都不要了?
随着这些日子在工地上的闲逛,他才知道“药王”的称号真的是实至名归。老孙的脚程,真的堪称踏遍关中大地。跟着老孙在工地上走一圈儿,时不时就会有人放下手里的活计,跳出来跪倒在地,或是感谢救命之恩,或是感谢对他老母老父的救命之恩。
朝堂上那些嘴皮子格外利索的混蛋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老孙说一句坏话。说他的坏话,后果可比弹劾皇帝要惨的多。
至此,孙思邈才算是放下心,背着自己的药篓继续分清瘟散。
人力有时尽,特别是经历过几场灾难后,老孙对这句话的感悟就更深了。
凭他一人采药,能给几个人治病?
这次席卷关中的蝗灾,如果没有老君观的全力相助,他就算是有想法,也没办法实施。
李承乾的每一句话,都堪称说到了他心坎里。
搞定了老孙,给学院又新添了一个学科,让李承乾很是高兴。所以,哪怕是看到阎立本新建立的水泥作坊四面漏风,没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把周围弄得乌烟瘴气,也不生气,而是让他把染成灰色的树叶,都给洗干净。
看了看山谷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树叶,阎立本赶紧认错,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完成这个工作。
难以想象自己被后世环保组织当成希特乐批判的场景,指着污染严重的山谷,李承乾语重心长的对阎立本说:“工业的展,难免会带来污染。虽然咱们的水泥作坊注定会大横财,可若是给之后开设类似产业的人起了个坏头,导致所有人都面不改色的任由灰尘飘荡、往江河湖海里面猛排废水的时候,你我就算是在地下,也会被人指责。
明天多弄一些劣质的麻布,将作坊遮掩,尽可能的减少灰尘的扩散。以后不管孤要让将作监建立什么作坊,都必须把利润放在第二位,把环保,也就是不污染环境放在第一位。”
阎立本连连点头。
看着点头之际不断往下掉落粉尘的阎立本,李承乾心里的一丝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说水泥作坊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后世的黑心作坊,但阎立本做的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满身灰尘的样子,跟这里的工人一般无二。
踮起脚帮阎立本掸了掸肩膀上的土,李承乾挥手让于泰等人避开,留出了一个说话的空间。
“阎卿,明日,你就不要跟工人一起生产水泥了,带一部分样本回长安,献到朝堂上去。只要你在满朝文武面前演示一遍水泥的用途,相信此举会很给工匠长脸的。”
阎立本摘掉口罩,疑惑道:“殿下,就算陛下和文武大臣见识了水泥的神奇,长脸的也是您,怎么会是工匠呢?”
“蠢啊,还没听明白?孤的意思是,你要跟朝廷说,这东西是你带着工地上的匠户研究出来的。父皇若是赏赐你爵位财帛什么的,你就接着。”
“这怎么可以!这不是叫微臣窃殿下的名嘛!”
阎立本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两个沾满了水泥灰尘的袖子连连甩动,呛得李承乾赶紧避开。
捂着口鼻,李承乾瓮声瓮气道:“知不知道,孤已经说动父皇,准许你们将作监、军器监和工部批准了的工匠进入学院。虽然没达到真正的目的,可也聊胜于无。父皇说了,他等着工匠给他创造惊喜。没有一两样惊人的成就,你凭什么给工匠群体带来面子?
退一万步讲,你献上去跟孤献上去,那是两回事。孤是太子,不管建立了什么功绩,都是应该的,最多被夸奖夸奖。就连父皇,也很难给什么物质的奖励。你不一样啊,若是你献上去,嘿嘿嘿,水泥的用途这么广泛,怎么也能混个男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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