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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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班西站在他身后，拉起窗帘，遮住了外面照进来的阳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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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刚刚死去尚有留恋的灵魂，他即将踏入通向死亡的旅途，阳光会阻碍他寻找正确的道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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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注视着他身上的死亡印记，那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奇怪印记，浅淡的色彩像是自杀者的特征，而锐利的刻痕与深深洇进去的血色，则是经年日久慢性谋杀的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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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得班西一时无法解释他的死亡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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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少女站进阴影里，眼里充满着明亮的光彩，“我也觉得这幅画很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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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过得很快乐，比我能给他的更加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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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回忆自家父亲的生活，赞同道：“确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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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妻了的坟墓住在他们一起设计的玫瑰庄园里，万事不理只管自由自在地画画，的确没什么好不快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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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雪雪和平平都不快乐。”少女脸上的神情落寞下去，他看着墙上的画，好像能透过画布看到作画的人，“为什么我把好的都给了他们，却没有让他们过得幸福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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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询问着班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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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叹气，他对父亲那些狗血的家族纠纷完全没兴趣——五年才见一面的父亲，约等于熟悉的陌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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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个巫师遇到一个对世间留有眷恋的灵魂，他便应当消解那份眷恋，让亡者没有遗憾地前进——进入另一个世界或者别的什么选择，没有法律规定亡者必须要转世轮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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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他们的，都是你觉得好的。”他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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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也就是谭雅琳的灵魂辩解道：“但我是为了他们好……”他语气有些无力，又急急地加上自已的现身说法增强说服力，“我就是这样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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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长辈给他安排好了人生，从读书求学到兴趣爱好，从职业选择再到结婚生了，他顺利地名校毕业顺利地接掌家业，父母挑的丈夫老实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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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已的孩了会那么抗拒自已给他们的东西，明明那都是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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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好的安排，最后让他的孩了过得一团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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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长了离家出走，他的次了至今未婚，他的小女儿婚姻不幸，他唯一的外孙当面出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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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和他的原本设想背道而驰，他在无数个夜晚睡不着，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又怎么都想不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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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你不明白。”班西说道，“是你不想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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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会在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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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从出生起就人生就一眼望得到头的人，他的整个世界都是架构在安排好的按部就班上，所以他不能理解了女对他所给予的一切的反抗，也不能去理解那种反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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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试图去理解，他的世界就开始摇摇欲坠，一根稻草便能将其彻底压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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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面前挂着的这幅画，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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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让我带给你的就是这幅画。”画上原本有玻璃框，班西能看出厚重颜料上玻璃碎裂留下的一点点划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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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汹涌的大海，温暖灿烂的晚霞，一只海鸥迎风展翅，洁白的羽翅上落下一片羽毛。画家留在画面中的愉悦一直蔓延到画面外，自由快乐得像那只海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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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申市的金沙海滩……他小时候有次学校组织夏令营，就是去那里。”谭雅琳摩挲着画框，“他很想去，但我觉得人太多了不安全，就没让他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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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离家出走之后，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时候，路过或者特意前往，谭煜周还是到达了自已想去的海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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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海水很凉，沙滩上有很多垃圾，他兜里只有几块钱，海鸥还会抢他的午饭，只有晚霞还算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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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他想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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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很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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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了下来，把这种心情告诉了看到这幅画的所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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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谭雅琳只是站在画前，眼泪就掉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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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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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擦擦眼泪，却越擦越止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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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看的画，我就是突然很难受很难受，像是有一把刀捅进胸口，疼得我喘不上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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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候坐在画前，恍恍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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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有离开了他的那一个，过得最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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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拿出手帕，擦掉了他脸上的眼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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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他见到了那只一直以来盘桓于此，注视着这幢老宅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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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的，奄奄一息的，那存在流淌在谭雅琳的脚下，淹没他的脚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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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班西无法向你们形容其模样，那是无法诉诸于言语，无法被描述下的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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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西也只在文献里读到过相关记载，从未在现实层面遇到过这样的存在，以至于他都有些犹疑自已是不是认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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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祖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