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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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妄成天都是没个正经的样子, 脸上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总给人一种脾气还不错的错觉。</p>

突然表情冷下来，话再一少, 看上去就不太好惹。</p>

好像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叫一声而已。</p>

苏敛垂眼，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叫出了口。</p>

那一声“池哥”一出，拿烟的手瞬间顿住, 池妄有些惊讶地侧过头看向屏幕那边。</p>

原本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点很淡的粉，看上去好像是在害羞。</p>

叫得很轻, 少年清澈的声音变得几乎微不可闻, 尾音含糊地混着话吞了下去。</p>

像一根很细的羽毛扫过心上, 酥酥麻麻的。</p>

平时那些兄弟叫“妄爷”居多, 但叫哥的也不是没有, 没有哪一声有这么强的杀伤力。</p>

前后总共听过三次，都不是刻意撒娇, 只是比平时的声音更低，挠得人心痒, 满心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p>

如果苏敛是在耳边再叫一次，大概会浑身僵硬，动弹不得。</p>

脑补了下场景，池妄把烟盒放在手里把玩, 低头笑自己过于年轻，没见过世面。</p>

但到底还是有了点儿期盼, 话音一转，又缓缓开口：“我刚不应该那么说。”</p>

听出弦外之音，热意蹿上耳根, 苏敛轻咳了一声：“只有这一次，看在你今天用功读书的份上。”</p>

“池哥”这个名字是特别又独一无二的，应该是那个人的专有物，随着葬礼就一起埋葬在了过去。</p>

只是刚才，隔着视频看到池妄面露失落的样子，好像只是简单的要求都不肯答应，显得自己过于吝啬。</p>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不忍心。</p>

算了，仅此一次，苏敛心想。</p>

池妄撑着下巴看人，若有所思道：“要是明天我也好好学习，还会有吗？”</p>

头一回突然对学习提了点儿兴致，果真看书需要外力。</p>

苏敛抬眼瞪他，无语道：“你还上瘾了，什么毛病，就这么喜欢当人的哥？”</p>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坦然说：“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挺开心。”</p>

苏敛抿紧了唇，不知道该怎么搭腔，于是沉默。</p>

书也看了，哥也叫了，好像没什么继续通视频的必要，但池妄不太想挂。</p>

于是转着书房的转椅没话找话：“你今天说不舒服，是哪儿不舒服？”</p>

“心脏疼。”苏敛抬手按压住胸口，感受均匀的频率，现在倒是跳动得很是正常。</p>

池妄收起玩闹的表情，拧起了眉：“我还以为你就是没睡好，心脏可不是小事儿。”</p>

“现在没事……”话音未落，视频已经被对面干脆利落的挂断。</p>

苏敛盯着房间里的灯看了一会儿，感觉灯泡明明坏了俩，却无端地有些刺眼，有些眩晕。</p>

他是医生，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每次跳跃时间的时候，自己的身体都会有着或大或小的反应。</p>

心悸或者抵抗力减弱，对于身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现象。</p>

也许，不应该这么依赖回溯，常常用它。</p>

大概除了时间限制，次数也该有控制，就是不知道上限在哪里，苏敛心想。</p>

指尖扣上那块表，一切的际遇都是从这个指针开始，就挺奇妙的。</p>

明明一个多月前，他还坐在池妄的墓碑前，不知去向何处。现在好像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让他无暇再想太多过往。</p>

也许对自己来说，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神解脱。</p>

胡乱想了一会儿，苏敛随手抽了本资料，一边转着笔一边埋头刷题。</p>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p>

“爸，你忘带钥匙了？”苏敛起身，踩着拖鞋慢吞吞走到门口拉开门，看到来人，微微愣住，“你怎么来了？”</p>

池妄看着像是跑了大一截路，气还没匀，说话带着喘：“带你去医院检查。”</p>

“你从家里过来？”</p>

“嗯，打车。”</p>

苏敛哭笑不得，心说自己就是医生，没什么大事。</p>

但人从城市另一端大晚上跑过来，攥着手腕就往外拖，拦都拦不住。</p>

“你让我换双鞋，披件外套。”苏敛无奈，指尖抬上去扯了扯人的袖口。</p>

池妄哦了一声，一颗心还没完全放回原地，双手环抱着，用眼神无声地催促。</p>

今晚月色清明，四周散发着一股残存的桂花香味儿。两人并肩顺着长长的巷子走，苏敛步伐很慢，又被人拽着被迫加快步伐。</p>

走出昏暗的小巷，招手打了辆车，再次前往医院。</p>

一路上，池妄不放心似的盯着人看，手掌在胸口悬空，察觉不大合适又收回：“什么时候开始疼的？”</p>

苏敛收拢外套，低声说：“就早上那几秒钟。”</p>

“嗯，检查一下比较放心。”池妄前倾着靠向司机，催促道，“麻烦加加速，有人心脏病要犯了。”</p>

司机一听，一脚油门踩下去，差点儿原地起飞。</p>

这人总是小题大做，无端夸张。</p>

苏敛侧头看向窗外，玻璃上倒映着池妄担忧的神情，躲都躲不掉。指尖碰上昏暗的玻璃，隔空勾勒出英俊的轮廓，那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未来。</p>

最开始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大家都说他高冷，后面慢慢地竟然有些随和了起来，偶尔还能开上两句玩笑。</p>

苏敛知道，是那个池妄改变了他很多。</p>

再次穿越回来后，他又重新捡起那副武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生人勿近。</p>

但现在的池妄性格截然不同，仍然有着这样的本事，能一点一点把人的冷漠瓦解。</p>

苏敛侧头，视线落在他脖颈上的红绳，淡淡问：“你大晚上跑出来，不累么？”</p>

池妄扫了他一眼，觉得这话问得很是奇怪：“要是撸串我肯定不出来，你一个人在家，出事怎么办？”</p>

他说得很是自然，言语之间的关心掩藏不住像是本就该如此。苏敛想，到底是热心肠一个。</p>

当初对待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能说出那样的话，现在对待朝夕相处的朋友，倒也不难理解。</p>

车停在医院门口，池妄把人安置在座椅上，挂号缴费，一连串勾了好些检查事项，生怕有遗漏。</p>

苏敛被推着肩膀进出大大小小的诊断室，排片，验血，能查得查了个彻底。</p>

一通检查下来，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p>

还是那排等结果的座椅，上回是池妄受伤全身检查，这回是自己，大概是风水轮流转。</p>

苏敛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挺逗，盯着电子屏上滚动的名字，微微扬起嘴角。</p>

“你笑什么？抽血抽傻了？”池妄用膝盖碰了碰他，不知道从哪个口袋摸出来一颗糖，往手心里塞，“吃一颗，怕低血糖。”</p>

苏敛：“你还随手带？”</p>

池妄：“嗯，怕你需要，出门前抓了一把。”</p>

苏敛接过来撕开，含在嘴里：“我就是觉得我们俩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要是办张卡还能打折。”</p>

“打你大爷的折。”池妄微微抬眸，表情严肃，压根儿没心情跟他玩笑。</p>

他时不时地看向窗口的方向，生怕错过拍片结果。</p>

这人正经起来，还挺像样，苏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p>

“苏敛，是哪位？”那边有人叫到名字，“拍片结果出来了。”</p>

池妄攥着人的手腕起身，拿到结果，仔细看了报告上的诊断。倒是说没什么问题，他不放心，又重新找了医生。</p>

“心脏很是健康，健壮如牛。”医生指着片子说，“如果感觉不舒服，大概是熬夜或者疲劳所致，多休息就行。”</p>

池妄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谢谢医生，辛苦。”</p>

“不过，个子这么高才一百二十来斤，体重偏轻，多注意营养。”医生絮絮叨叨说完，又瞥了他一眼，“你是他哥？看你急的，兄弟感情真好。”</p>

池妄想笑不敢笑，微微勾了勾唇角：“算是吧。”</p>

既然刚叫了池哥，当苏敛的哥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p>

“谁是我哥？”出了医院，苏敛面色冷漠插兜，还在对于这个空降的称呼耿耿于怀。</p>

池妄笑着跟过去，挤进后座：“我。”</p>

“臭不要脸。”</p>

“谢谢夸奖。”</p>

两人互相盯着看了几秒，苏敛冷哼着挪开视线。</p>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瞬间变了脸色：“完了，我爸差不多应该回家，我还没跟他解释那床。”</p>

刚安上新名分的某人表情很是得瑟：“你就说你哥送的。”</p>

苏敛：“………”</p>

怎么老觉得这人拐弯抹角就想当他爸儿子。</p>

车停在巷子口，避免苏华生再次过度联想，苏敛把下了车池妄又塞回了出租车：“路上小心，到家说一声。”</p>

“嗯，明天见。”池妄趴在车窗上挥了挥手，好像补课成了一种习惯的约定。</p>

苏敛拎着检查结果慢吞吞进了家门，苏华生正站在卧室门口，对着那张床发愣。</p>

扭头看向进屋的人，他表情疑惑：“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大一张床？”</p>

苏敛随口乱扯：“我运气好，网上抽奖送的。”</p>

“抽奖？这奖品看起来挺贵。”苏华生盯着质地良好的床架，好半天才出声，“怪我，以前也没给你买张好床。”</p>

苏敛摇头，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无所谓，我不太在意。”</p>

他倒也没说假话，确实对于这种物质的东西没太多追求。</p>

有个躺着睡觉的地方就成，没那么多讲究。</p>

苏华生也没再多问，径直进了浴室洗澡。苏敛打开柜门，对着柜子里那床大红花被，微微松了口气。</p>

心想，这事总算是风平浪静翻了篇儿，不算白折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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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一晃而过，苏敛拎着池妄和顾安久连着复习整整五天，两人苦不堪言。</p>

周天返校，第二天就是大家惶恐不安的月考，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一股颓丧，连蝉鸣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外面树叶一树的金黄。</p>

下了晚自习，顾安久刚往房间快速一遛，后脖颈就被人抓住，完美展示一只作案失败准备逃窜的法斗。</p>

苏敛淡淡开口：“明天考试，今晚再突击一把。”</p>

小胖子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像只窝瓜：“敛哥，您菩萨心肠饶了我，就我这样的，佛祖都管不了。”</p>

“佛教的确管不了，但道教能。”苏敛掀起眼眸，淡淡开口。</p>

“哦？还有这种说法？敛哥来来来，坐坐坐....”</p>

顾安久瞬间提起兴趣，眉开眼笑，准备听听玄学大佬的指点。</p>

没辙，考前谁还不是个虔诚的信徒？</p>

“我的意思是……”苏敛故意压得了嗓音，顾安久耳朵顿时竖得像天线，法不传二人的道理他还是懂那么几分。</p>

“佛祖管不了，老子能管。”冷漠的声音突然加重，吓得顾法斗一屁股从椅子上吓得坐在了地上。</p>

“老实看书。”一手把顾安久塞进了404，苏敛往403里探了半个身子，看向林衍和宋嘉词，“复习，一起吗？”</p>

“可、可以。”宋嘉词拎着小书包，推着林衍往对门走。</p>

池妄刚上完厕所出来，看着这齐齐整整坐了一排的人头，很是感慨：“小苏老师，你这是要手把手送我们上清北啊。”</p>

“小苏老师是要送我们上西天。”顾安久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吐槽了一句。</p>

眼前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虫爬似的，看着就困，简直十八层地狱似的渡劫。</p>

“少废话，坐下。”苏敛朝着旁边的凳子抬了抬下巴，“最后一分钟也别浪费。”</p>

池妄靠着沙发后椅，垂眼笑道：“就这几小时，能干个什么？”</p>

相当记恨的小苏老师缓慢出声：“上次摸底考，你们说什么来着。一晚上突击，背背书多拿两分也好。今晚就来背书，古诗词文言文，英语范文，生物和化学，都有。”</p>

一字一顿，话里话外，全是秋后算账的杀气。</p>

这话听得几人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冤有头债有主，冷酷无情的魔王降临404。</p>

想到上个月逼迫人家半夜背完三十几篇范文的场景，没人敢多说一句。</p>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忽略的细节。</p>

要是一晚上能背完三十多篇范文，还需要坐在这里熬夜学习？扯淡。</p>

不过，宋嘉词成绩拔尖，也被迫加入了残害阵营。</p>

那没事了，学渣们崩溃的心态再度平衡。</p>

“一小时后先抽古诗词。”苏敛面无表情下达指标，自个儿倒是悠哉悠哉躺上了小沙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