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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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年不节的, 晚上忽然有人放烟花，还放得咚咚直响颇为好看。薛蟠法静小朱三人都在堂屋打牌, 小朱侧耳听了听道：“这必是什么信号。声音细且响, 拍子打得极好。”</p>

薛蟠嘀咕道：“不与咱们相干就好。”</p>

话音未落，朱婶忽然跑了进来, 急道：“我们官人要出门，拦不住，已去西角门了。”</p>

几个人互视几眼。法静撂下牌道：“朱施主, 你伤还没好, 是不是早些歇着去？”</p>

小朱看了看薛蟠低声道：“别让他走了。”</p>

薛蟠点头，拔腿直奔西角门。</p>

幸而两个门子拉扯着拦住了姚大夫。薛蟠上前让门子离远些，合十行礼：“姚大夫, 您不给个安全论证是出不去的。”乃低声道, “若是个陷阱, 少不得搭上贫僧全家, 甚至株连九族。”</p>

姚大夫跌足道：“横竖只我一个, 不与旁人相干。”</p>

“您老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薛蟠面无表情道, “你被跟踪了，怎么保证不与旁人相干？”</p>

“我不回来了行么？”</p>

“倘若您的前同僚急需帮助呢？”</p>

姚大夫哑然。良久他才说, 方才那烟花便是义忠亲王系的机密联络信号，见之往本城关帝庙后门相会。因金陵不止一座关帝庙，后来又放了个指示北方的烟花。这大叔神色肃然, 薛蟠知道他非去不可。想了半日, 喊个门子上自己院中, 烦劳法静师父取九号密室行头两套、包个包袱让小子送来。乃拉姚大夫寻个小屋坐着。</p>

不多时包袱送来了，是两套夜行衣，并有暗器囊迷药包什么的。二人装扮停妥，骑马出门奔城北关帝庙而去。</p>

到了地方一看，寂冷无人，只余天上勾月繁星、庙内古树苍苍。薛蟠低声道：“走吧。”姚大夫不肯，东张西望。忽听不远处梆子声响，有个更夫从墙后拐过来，手里提着灯笼，口中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薛蟠顿时泄气：哪有更夫看见夜行人如此淡定的？</p>

姚大夫便盯着那更夫看。更夫渐渐走近跟前，头发花白。薛蟠已认出他便是当日与小朱同关的那老头，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熄灭。姚大夫翻身下马轻呼：“许公公！”</p>

许公公失声喊道：“是姚大人不是？”</p>

姚大夫一把扯掉面上黑巾，颤声道：“正是下官。原来许公公还活着！”</p>

二人泪眼相对正要来个男人的拥抱，薛蟠在旁催道：“此处并非讲话之所。先去安全地。”</p>

姚大夫忙说：“说的是，如今逆贼正寻许公公呢。”</p>

薛蟠无语望天：谁是逆贼啊。虽说明知道四皇子那边头疼不已，他依然不敢把人往自己的地盘带。许公公上了姚大夫的马，三人同往留香楼去了。</p>

熟门熟路拿银子晃开厨房后门，寻老鸨子弄了间屋子。薛蟠依然蒙着脸。略坐片刻后，姚大夫便问许公公经过。</p>

原来许公公原本被太上皇囚禁于紫禁城内一个僻静小院，后忽然移去大高玄观。听看守说，锦衣卫在金陵发现了姚大人踪迹。许公公伺机逃跑赶来江南。</p>

姚大夫笑道：“他们本是故意放您老出来钓下官的，不曾想真让您跑了。”</p>

薛蟠嘀咕道：“甄家老太君灭了四五个口呢。”</p>

许公公登时盯着他：“这位义士如何得知是甄老太君相助的杂家？”</p>

薛蟠随口道：“那地道修了几十年，连甄应嘉都不知道，难不成甄应勉会知道？”</p>

许公公含笑点头，目光颇为赞许。薛蟠有点寒碜。许公公遂告诉姚大夫：“太子尚有个遗珠。”</p>

姚大夫惊喜：“当真？”</p>

许公公道：“太子身边有位李美人，其实是淑妃的娘家侄女……怎么了？”</p>

薛蟠只觉头顶劈下来一个焦雷。姚大夫面如金纸：“那位不是独生了一位郡主么？”</p>

许公公道：“说来话长。当时颇有些机缘巧合，他二人皆不知彼此身份。李美人珠胎暗结后才寻到太子。恰逢朝中颇不太平。太子想着，既如此，不若就让这孩子生在外头，权当是个底儿。后来也不知他将孩子送去了哪儿。”</p>

“许公公也不知道？”</p>

许公公摇头：“事儿是朱家三爷安排的，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p>

姚大夫嗐声道：“拙荆全然不曾听说。”</p>

“太子蒙难时，李美人被淑太妃救下，藏在江南某处。她知道她儿子在哪儿。”</p>

姚大夫脸色难看得跟死人似的，半晌才艰难道：“李美人……已死了。”</p>

“什么！”</p>

“她是康王派来的细作。”姚大夫道，“依着郝家的做派，当年她与太子之遇及珠胎暗结，绝非什么机缘巧合，而是郝家定的计策。”</p>

薛蟠啧啧道：“合着他们家不论男女都使这一招。”</p>

姚大夫遂说了康王与郝家联手诱坑义忠亲王结交太上皇心腹大将云光之事。许公公气得直骂“贼子孽畜”。</p>

薛蟠假意听着，浑身早让冷汗给浸湿了。旧年还没来得及细审李夫人她就死了，而不留神打死她的责任人是十三。十三的本事外人不知道、薛蟠最清楚。事后想想，十三大爷是谁啊，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活口给弄死？除非是有人命他做的。当时徽姨人在扬州，能给十三下令的只有明二舅了。</p>

小朱不是什么朱美人之子。李夫人才是他的生母。</p>

小朱的身份何等机密，连朱婶都不知道。忠顺王府作为皇室守护者，知道还算合理；当今天子彼时还是康王，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假如小朱是李夫人所生，李夫人通过胎记之类东西认出莫家小公子其实是她自己的孩子、转头告诉了娘家；郝家又告诉了夺嫡合作伙伴康王，顺理成章。</p>

和尚想这些事时，姚大夫已悔得肠子都青了，连连跌足：“哎呀！当日怎么那么容易让她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