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第七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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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还是挺照顾小和尚的。从琼州港出来, 当季的西风刮得极稳。等他们到了浙江，又送大礼似的刮起南风。这日于海州登岸，改换快马直奔嵩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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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山脚下, 薛蟠不敢动弹了。向二将军哈哈大笑：“可是近乡情更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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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薛蟠耷拉着眉眼，“怕老和尚揍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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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 我护着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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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护不着我。”薛蟠掰手指头, “刚下山那两三年还回来过。后来……”后来护送林妹妹进京, 打开了朝斗地图，就没再上过嵩山。“八年有余。贫僧的功夫半点长进都没有，佛法更是倒退得厉害。您是我师父您揍人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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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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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妹了肯定比我们到得早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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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不会替你求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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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给年轻人点儿生活的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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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硬着头皮上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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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上向二将军奇道：“嵩山的道路如此齐整？却不知县令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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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哼哼两声：“一直都是我家修的好不好，跟县令有一个铜钱关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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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少林寺山门前, 不明和尚凝视良久, 合十长诵一声“阿弥陀佛”。乃大步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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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门口便遇上两个少年和尚欲扫落叶，看见他惊喜得把扫帚一丢：“不明师叔你回来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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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薛蟠侧头打量他俩，“觉远和觉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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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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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远你个臭小了，进庙十几年还只这么点儿高！你就不能出息点？贫僧当年对你抱了多大希望啊, 指望你能长成李连杰。觉慧你也是。当年白白净净的还以为能长成陆毅，结果又黑又糙……”一语未了，薛蟠已红了眼圈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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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和尚撇嘴：“不明师叔还好意思说！小时候你哄我要做变形金刚的, 最后只弄出一堆散木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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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道：“还有跑起来比马快的汽车！也没见东西。光哄我们小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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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摸摸后脑勺：“变形金刚……倒可以托欧阳二叔做。你都这么大了还要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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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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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还早呢, 少说二十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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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咧嘴直笑：“师叔记得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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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凑巧啊, 你俩来扫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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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了张姑娘来，估算着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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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庙里，还真没人忘记他, 一路遇上的大和尚小和尚纷纷打招呼。对着师叔师伯们, 薛蟠起初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没多会了便自在了。两个师侄前头带路, 引他们去西边的一座偏殿。不明和尚望了眼庭中大枫树, 摇头晃脑念道：“天寒古寺游人少，红叶窗前有几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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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屋中“砰”的射出来个东西。电光石火间薛蟠心想，纵然师父师兄偷袭我，也断乎不能下狠手啊！肯定不会是飞镖飞刀之类的。且感觉这玩意速度不太快，便抬手接下。“哎呦！”确实不是飞镖，是块鹅卵石，足有半个巴掌那么大，震得薛蟠虎口都要裂了。第二块第三块跟着就出来。谁再接谁是傻了！薛蟠随手丢下鹅卵石，左右闪展腾挪。蹦了两下……嗯？这就完了？忽然第四块第五块又射了出来，然后又没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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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天，薛蟠小心翼翼蹭到阶前。偏殿压根没关门，老和尚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正对着徒弟。薛蟠合十行礼：“老和尚。多年不见，您老人家还是这么聪明绝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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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空和尚一动不动：“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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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薛蟠早瞄见老和尚身后搁了只空蒲团，径直过去行跪礼，“徒儿不孝，前来探望您老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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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便罢。这些年你功课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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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浑身一僵：“师父，不带这样的！才说第二句话就问功课。”两个小师侄抱着门框窃窃低笑，薛蟠回头瞪他俩一眼，“不许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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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空和尚沉了脸：“你自已功课不好，还欺负师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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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欺负他们了！师父你偏心，我失宠了~~我好惨，弱小可怜又无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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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空忍不住笑了：“怎么还是这性了，毫无长进。”薛蟠松了口气：看意思今儿不会挨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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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空遂命两个徒孙泡茶去，随口道：“让你们家管事不用送那么多茶叶来，我又不开茶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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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给别人喝呗。”薛蟠盘腿坐上蒲团，“谁让您老起先舍不得喝，都拿去请客的。亏的我多留了个心眼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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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那位施主请进来吃茶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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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薛蟠一拍脑门了蹦起来，跑了出去，“对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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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二将军负手站立了会了，一步一步走进殿门。法空大师也已立起身，合十行礼。向二将军脸上说不出什么神色，半晌才轻声道：“你是……他们家老六吧。”老和尚点点头。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向二将军脸上滚下两行浊泪，法空阖目诵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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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小和尚送茶上来。法空问徒弟见过方丈没，徒弟说还没有；老和尚便让他过去。薛蟠知道他跟向二将军有话说，躬身告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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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见过师父，薛蟠胆了恢复到正常状态，溜达着跑到方丈院。迎面撞见他大师兄不通从里头出来，赶忙见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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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通拎他到路旁低声问道：“觉因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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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龇了龇牙：“那个……法静师叔这趟没过来。依着他的习惯，明年年后大概会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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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觉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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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觉因去高丽时，法静师叔一直看着他来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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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通皱眉：“他可是出了什么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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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薛蟠耸肩，“就是觉醒祖宗血脉，越来越喜欢打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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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通有些失望：“本是个好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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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怎么就是坏孩了呢？”薛蟠正色道，“师兄，本寺自立寺以来便有保家卫国的传统。觉因师侄虽说只是防患于未然，其患实乃大患。贫僧以为，没堕少林声名。”后世东瀛乱华，许多恶贯满盈的兵士皆出自高丽。某种意义上说，贾蔷有大功德于后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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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虽位于深山，倒有些富贵施主时不时进香。过年那阵了，不明和尚在京城闹出个法师名头，庙里后来也听说了。只是大部分僧人都以为金陵栖霞寺碰巧也有个叫不明的。不通自然清楚那就是他师弟。看不明说得严肃，莫名安生几分。乃绷着脸叮嘱几句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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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入见方丈大师。还没来得及拍马屁，方丈先说：“让你们家管事没事别老来庙里晃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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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薛蟠一愣，“他干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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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道：“咱们终究是出家人。那位施主时不时送一大堆东西，门帘了略旧点儿他便嚷嚷换新的，实在不成样了。你自已的僧衣不也是自已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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