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二批任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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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棠紧缩在桌底, 把自己缩成软乎乎一团，大气不敢出，听红衣医生在屋内绕圈，用温柔又带点神经质的语气, 近乎呓语般地说：“别藏啦, 快出来。”</p>

“看到你了，出来吧。”</p>

“嘻嘻出来呀。”</p>

手术刀雪亮, 在黑暗里一闪而过。</p>

握刀的那只手修长惨白, 手背蜿蜒青色脉络。</p>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锃亮的黑皮鞋踩在地上，还有一截微微晃动的红色衣摆。</p>

黑皮鞋在屋内漫无目的地转几个圈后, 掉转方向，朝她这边走来，最后停在她面前。</p>

方棠棠绷紧身体，面前是染血的白大褂。</p>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白大褂被血浸透, 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p>

她想, 不是治病救人的医生吗？发生什么意外, 为什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呢？但浮想之余, 更多的是紧张，只要红衣医生弯下腰，就能看见她了。</p>

红衣医生屈起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p>

几分钟后, 空气里响起幽幽一声叹息。</p>

方棠棠还没明白，又见皮鞋转个方向，嗒嗒踩在地面，走出房间。</p>

小推车哐当哐当的声音渐远, 宁薇率先从灰尘扑扑的桌底爬出来，“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p>

方棠棠也跟着爬出来，红衣还在外面，他们暂时不敢出去，只好对着测量仪发呆。</p>

“刚刚动了一下这个仪器，红衣就过来了，难道他能够感应到吗？”</p>

宁薇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不测吧？”</p>

方棠棠：“要不……把塑料模特搬过来？”</p>

只要担当裁判的人在场，无论他们在哪里完成任务都不要紧吧。</p>

宁薇拍手：“聪明呀棠棠。”</p>

这次陆涟和宁薇一起出去的，让方棠棠留在杂物间里看守测量仪。</p>

杂物间阴冷黑暗，其实她心里有点害怕，但不想露怯，就硬着头皮答应了。</p>

反正她力气小，去帮忙搬裁判的话也搬不动，只好留在这里。</p>

她拿着手电筒，观察这间房子。</p>

刚才进来时太仓促，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这时才发现，墙壁上有火焰灼烧过的痕迹，白墙被烧成黑色，依稀看见曾经的惨烈。</p>

这间房子曾经遭受过火灾，她心里这样想。</p>

手电光线扫过墙角时，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露出来，走近点一看，那是个人形的痕迹。</p>

方棠棠掌心冷汗粘腻，难道这里烧死过一个人？</p>

她连忙往后退，离黑色痕迹远远的，让手电光线照在上面，发现它一直没有动才松口气。看来不是什么鬼怪，只是一片人形的黑色污渍，没有什么可怕的。</p>

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她觉得自己胆子大了点，不禁有点高兴起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后背冷不丁贴到一个冰冷的东西。</p>

是……墙壁吗？</p>

不会，她明明站在房间的中央。</p>

鼻尖传来浓稠的血腥味，她悄悄往后瞥，余光看见一片红。</p>

红得像血海，阴冷、绝望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找到你了。”</p>

方棠棠掐紧自己掌心，手电筒抖抖索索的，努力催眠——</p>

这不是真的，肯定是幻觉吧，红衣医生明明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会去而复返，也没听见他小推车哐当哐当呀。但如果不是红衣医生，她、她更想哭啦。</p>

男人低沉阴森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你生病了，我来给你治治，好不好？”</p>

方棠棠猛地一跳，转身抵着办公桌，瞪着他。</p>

面前是游荡的红衣医生，金丝眼镜，惨白皮肤，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p>

更诡异的是，他半边脸俊美端正，另外半边被烧得不成人形，眼珠子挂在脸上，快要掉出来一样，看着她，嘴角往上扬，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做我的病人，好不好？”</p>

方棠棠狠狠咬一下舌尖，血腥味漫开，剧痛让人瞬间冷静：“我、我没有生病！”</p>

红衣微笑着扬起手术刀，声音温柔而疯狂：“你病了，让我来给你看看病吧。”</p>

雪亮冰冷的手术刀一寸寸逼近，方棠棠浑身僵硬，甚至想象到锋利的刀尖划开自己肚子，内脏肠子全部掉出来，满地都是血的可怕场景。</p>

她咬紧牙关，“我没病，你才病了！”</p>

说完，在手术刀伸过来的时候，把书包挡在前面。</p>

锋利刀刃割开布制书包，一串带血项链从破开的缝隙里钻出来，正好挂在手术刀上。</p>

倒立的学生出现在房间里，温度冷却数倍，呵气成白。</p>

方棠棠：“他脑瓜子都碎了，你就不能先帮他治病吗？！”</p>

医生：“……”</p>

游烦：“……”</p>

一两分钟后，红衣医生果然放下手术刀，转而走向倒立的学生，笑眯眯地说：“让我帮你治病吧。”</p>

游烦倒着想往后退。</p>

可惜以他的姿势，实在不太好退。</p>

杂物间的门比较矮，他蹦起来，脚就勾到门上的过梁，重新栽倒回去。</p>

脑袋瓜子砰砰撞在地上，就是跳不出门口，看着都觉得疼。</p>

方棠棠默默往后退，把校服和红旗袍抵在胸口，默默看着这幕，居然开始有点心疼游烦了。它跳上去，又因为太高，碰到墙壁后栽下来，脑袋狠狠撞在地面，这样重复着。</p>

感觉真的好疼。</p>

红衣医生不知道什么来历，让鬼看了这么害怕，游烦像只在蜘蛛网里绝望挣扎的飞蛾，扑棱扑棱翅膀想飞出去，但只能看医生慢慢接近自己。狞笑着，带着刀。</p>

方棠棠在犹豫，要不要让红旗袍一起上，制服医生。</p>

感觉游烦在医生面前只有单方面被虐的戏份。</p>

正想着，医生已经走到游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鲜血横流的脸，嘴角微微上扬，手术刀雪亮锋利。他半蹲下身，轻声说：“让我来给你治病吧。”</p>

游烦“砰、砰、砰”跳起来，用生命在表达抗拒。</p>

可惜他被堵在门口，出不去，也退不到其他地方。</p>

方棠棠还在犹豫，冷不丁对上游烦的眼神。</p>

惨不忍睹一张脸上两颗血窟窿般的眼珠子，居然被她看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情绪。</p>

她心微软，从书包里拿出红旗袍，丢过去，几秒后，红旗袍又重新飞回来，缩到她背后。</p>

这下她意识到不对了。</p>

红衣医生很厉害，书包里的鬼怪都害怕他。</p>

这个认知让她也害怕起来，悄悄往窗户那边挪，红旗袍一直跟在她后面，还没等她推开窗户，就倏地一下飞进缝隙里，飞快逃跑。</p>

方棠棠欲哭无泪。</p>

为什么红旗袍这么怂，比她还要怂！</p>

医生回头，露出半边完好的脸，嘴角微微上挑。</p>

手腕翻转，手术刀翻转，雪亮的光闪来闪去，刺得方棠棠眼睛有点疼。</p>

她好奇鬼是怎么给鬼治病的，但对上医生戏谑的笑容，寒意油然而生，伸手用力推窗。窗户被推得直响，怎么也打不开，像是从外面被锁上了。</p>

方棠棠小脸煞白，哭唧唧地想，红旗袍跑出去都不帮她打开窗户的，一点都不仗义，要是赵老师在这里就好了。可是血色糖果她早偷偷放在陆涟的口袋里，以免他们路上再遇到纸人。</p>

打开啊！打开啊！</p>

她心中焦急，扭头一看，游烦已经不蹦跶了。</p>

医生把他拆分成好几块，脑袋是脑袋，手是手，脚是脚，身体各个部位散落一地。好在没有血流出来。</p>

方棠棠有点反胃，酸水直往上淌。</p>

医生问：“你喜欢给洋娃娃缝衣服吗？”</p>

方棠棠没有理他。</p>

医生不在意，继续哼起那首歌，从怀里拿出针线包，坐在地上把游烦重新缝到一起。</p>

少年像个破布娃娃躺着，四肢被针线缝合起来，最后医生用白布揩去他脸上的血污，把脑袋装到脖子上。</p>

方棠棠觉得地上的鬼有点眼熟。</p>

医生吹个口哨，“站起来。”</p>

游烦垂头丧气地站起来，手脚无处安放，一会垂在身边，一会背到后面。他这次不再是倒立的了，而是用双脚踩在地面上，正如生前一样。</p>

方棠棠：！！！</p>

医学奇迹！！！</p>

倒立的鬼居然重新站起来了！</p>

游烦脸露出来的时候，她也认出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这就是白天见过一面的单眼皮小帅哥。小帅哥怂耷脑袋，就像只被拔掉刺的刺猬，浑身上下都写满萎靡不振。</p>

医生慢条斯理把针线包收回大褂，扭头朝女孩走过来：“轮到你了。”</p>

方棠棠抓紧窗沿，想到什么，急忙把校服拿出来：“我这里还有三十几个学生，他们都溺水了，需要你来治病！”</p>

等红衣医生把404班三四十个学生一个一个改造完，天也应该亮了吧，说不定它拿手术刀的手都软了，不会再来给自己治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