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运动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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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料到这个结局, 提前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打量着那个女人。</p>

女人眼睛很空，浓墨重彩的脸上是一副麻木的表情。她怀抱着婴儿，装婴儿的襁褓是红色的, 好像被血染红。</p>

整段路程, 婴儿十分安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p>

这样的安静, 显然有点异常。</p>

紫兆脑袋偏了偏, 想看清婴儿的样子，但女人似乎感受到他探寻的目光，把襁褓抱得更紧。</p>

那截惨白的手臂紧紧抱着孩子, 快要把小孩镶嵌进她的怀里。如果一般的小孩，恐怕这时候早就哭了出来。</p>

但是小孩依旧没有发出声音。</p>

司机照例在喊：“小子，你这站下去吗？”</p>

紫兆脸色煞白，看见女人慢慢抬起头, 脸像瓷器一样出现蛛网般的碎片。</p>

女人静默地看着他, 眼角淌下两行血。</p>

紫兆：“……不了, 您快开车吧。”</p>

公交车缓缓地移动。</p>

紫兆松口气，瘫在椅子上，过几分钟后, 他无意往窗外一瞥，冷汗直落。</p>

女人依旧站在窗户外面，抱着孩子，眼角流血地看着他。</p>

这时候公交车已经开出很远了, 女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和公交保持相同的距离。</p>

紫兆看到她后，她嘴唇动了动，猛地发力向公交车跑过来，距离紫兆越来越近。</p>

她飞奔过来，裙子被掀起，血红色的襁褓露出一角，里面婴儿的模样出现在紫兆的眼里。</p>

紫兆面色微变，那襁褓里装着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婴儿，而是一个廉价的塑料娃娃。</p>

塑料娃娃的脑袋突然扭过来，玻璃眼珠子直直看向他，嘴巴往上咧。</p>

“爸爸、爸爸。”</p>

紫兆耳畔响起一个孩子的声音。</p>

他暗道不好，连忙换一个位置，坐到方棠棠他们那边。</p>

方棠棠：“怎么啦？”</p>

紫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有人想让我当他爹。”</p>

方棠棠：“……”</p>

外面的女人依旧在快速奔跑，惨白的脸出现在车窗外面，直直看着车厢里。</p>

紫兆心中一紧，想道，她不会是想再爬上来吧，于是他走到司机旁边，说：“师傅，开快点。”</p>

司机慢悠悠地说：“急什么，不远了，要注意安全啊，不能开太快。”</p>

紫兆瞥眼窗户，女人都快追到车头了。</p>

耳畔小孩喊“爸爸”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心里暗骂，老子还没谈恋爱，鬼才想当你爸爸！</p>

小孩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嘻嘻笑起来：“嘻嘻、嘻嘻。”</p>

“嘻嘻，那爸爸变成鬼吧。”</p>

话音刚落的瞬间，公交车猛地摇晃一下。</p>

司机：“咦，撞到什么东西了？”</p>

紫兆表情难看，看到女人已经挡在车窗前面，煞白血红一张脸怼在车窗上，把车窗撞得出现数道裂缝。玩具婴儿像蜘蛛一样趴在车窗上面，咯噔咯噔地笑。</p>

司机把车停下来：“好像撞到上面，我下去看看。”</p>

紫兆连忙把他拉住：“你看不到吗？”</p>

司机：“看到什么？”</p>

紫兆再看看方棠棠他们，意识到也许这一幕只有自己能够看到，两只鬼是冲着他来的。他欲哭无泪，这鬼也不能看他年轻英俊，就非要让他当爸爸吧，他连恋爱都没谈，草！</p>

“别下车了，快开到终点站！”</p>

司机也恼：“这可不行，车撞坏怎么办，你来赔啊？”</p>

紫兆挡住他的路，掏出一叠钱：“别废话了，我把你的车马上买下来都行，现在快开到终点去，我不喊停不许停！”</p>

看在钱的份上，司机不情不愿地坐下来：“你这个人真奇怪，下车看一眼都不行。”</p>

油门踩到底，公交车飞驰而去，女人和婴儿瞬间被掀飞，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p>

紫兆：“老哥干得漂亮！”</p>

司机笑呵呵：“那你可得给我加钱。”</p>

对于任务者而言，最不重要的就是钱。</p>

紫兆甩了甩钱，“好，那你听我的，快点开。”</p>

说着，他探出脑袋，往外面看：女人摔在地上，四肢扭曲，像个破布娃娃。片刻，扭曲的肢体慢慢站起来，趴在地上，双手张开，护在怀里完好无损的婴儿爬了出来。</p>

紫兆耳畔婴儿的啼哭声再次响起：呜呜呜呜呜哇</p>

哇哇呜呜呜。</p>

哭声刺耳，摩擦着他的耳膜。</p>

几分钟后，随着公交车驶远，小孩的哭声渐渐变小。紫兆往窗后看时，女人和婴儿已经没有再追上来。</p>

他松口气，忍不住腹诽，看见一个人就想让他当自己的爹，这孩子什么毛病。</p>

想到自己还有同伴，他回头瞥了眼。</p>

方棠棠听着歌，不知不觉睡着了，脑袋靠在陆涟的肩膀上。</p>

陆涟坐得挺直，一动不动，害怕吵醒她。突然他对上紫兆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做个小声的手势。</p>

紫兆无话可说，只好回到驾驶座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和司机唠嗑起来。</p>

“刚才那站，童爱儿童医院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到有医院。”</p>

司机：“嘿，医院早就不开业了，而且那地方有点偏，下站后你还要走段路才能看到。”</p>

紫兆问：“现在呢？拆了吗？”</p>

司机：“拆了，早拆了，只是大家说习惯，一直没有改。”</p>

对于这个小镇，医院的拆迁是件大事。于是紫兆又问：“为什么要拆掉？我在镇上也没看到别的医院。”</p>

司机：“出了点小事故。”</p>

“什么事故？”</p>

这下司机倒不说了，只是嘿嘿笑两声，说：“马上就要到站啦，下站你下车吗？”</p>

紫兆看眼后面，确认女鬼不再追上来，于是点头：“我们下车。”</p>

司机叹口气，语气有点可惜：“唉，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坐下去呢。”</p>

在金钱的诱惑下，公交车很快就开到溪山脚下。紫兆按照允诺把钱给司机，司机笑嘻嘻接下，说：“下次还来啊！”</p>

紫兆心想：可不敢再来了。</p>

缓和的轻音乐响起，伴随着公交车的提示音：</p>

“终点站溪山到了，请下车，下车请带好随身物品，欢迎大家再次乘坐4号公交车，谢谢您的配合。”</p>

方棠棠微微蹙眉，睁开眼睛：“嗯，到站了吗？”</p>

陆涟：“是的，我们下车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