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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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周凝视那团红, 只觉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红。</p>

至最后，视野被一片血红覆盖，他的眼睛也不知不觉染上一点红色。</p>

他的意识放空, 双眼失神, 怔怔看着那片红，什么也没有想, 好像有另外一道意识占据了身体, 好像……</p>

突然一声响唤醒了他。</p>

上铺的年轻人起身下来起夜，把质量不牢靠的铁床弄得哐当哐当响。也幸亏是这样的响声，让他一下子就回过神。</p>

对面床铺的人骂：“好小子, 你就不能小声点吗？”</p>

睡在贾周商铺的年轻人讪讪笑，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主要是这床质量就不好，我去尿个尿就回来。”</p>

贾周被刚才那一下弄得睡意全无, 不敢再睡在这里, 就说：“我也陪你一起去吧。”</p>

年轻人叫张进, 听到他的话后笑着说：“行啊行啊, 贾哥一起来呀。”</p>

贾周起来陪张进一起到厕所。</p>

工厂的厕所不在宿舍楼里, 是单独一个简陋的棚。路上没有灯，黑布隆冬的。</p>

周围一片死寂，张进有点怯，主动和贾周交谈：“贾哥, 听说你是本地人？”</p>

贾周点头，“是的，在这边长大的。”</p>

张进“哇”了一声，“那你肯定对这边很懂了, 这样不错啊，还可以留在家这边。不像我，离家十万八千里，跟着施工队到处跑。”</p>

一阵冰凉的夜风吹来，让两个人都打了个寒战。</p>

风吹过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四周死寂又荒凉，耳边只有胶鞋踩在胶合板上的声音。</p>

张进深吸一口气，声音小了点，往贾周方向靠靠，小声问：“听说你们这里的神庙很邪门啊？我们白天施工的时候就有个疯子牵着好几条狗过来咬人，要赶我们走，还说我们触怒神明，会不得好死的。”</p>

贾周沉默几分钟，说：“那个人是守山人，也是守庙人，一直住在庙里面，守着那座庙。他是养了很多狗，那些狗都很凶，不过平时他不会主动出来。”</p>

张进摇头，“不主动出来？白天的时候你去对岸了，没看见那个疯子多疯。放疯狗来咬人，还念叨什么神明诅咒什么的，我还差点被咬到了。”他凑近点，好奇地问：“贾哥，真有什么神明诅咒吗？”</p>

贾周皱了皱眉，“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还信这个？”</p>

张进讪笑，“我不是好奇嘛，好奇这个、叫什么？神秘学！贾哥，你在这边住这么久，总知道点关于这什么神的事吧，庙里拜的是什么神？观音？”</p>

贾周：“不，是一座没有名字的神，算山神吧。庙里有一颗老槐树，听说至少有一千年了，不总说这种老的东西有灵嘛。”</p>

张进“哇”了一声，瞪大眼睛：“一千年！这么久了？！”</p>

贾周摆手，“至少一千年，庙前还有块石碑，记的是好几代以前的事，说是七.八百年有次大旱，县令就带人来这边祈雨，结果还真下雨了。”</p>

张进又“哇”一声，“真这么显灵啊？那还拆了？这个不得去求一个暴富？”</p>

贾周被他逗得笑了，说：“哪有这么灵，刚才说的也都是过去的事，谁知道真的假的，这都什么年代，谁还信神啊，求神还不如求己。”</p>

张进翘起大拇指，“贾哥说得对！”</p>

贾周目送他走进厕所，蹲在地上，点燃一根烟。暗红的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掐着烟，目光逐渐变得悠远，想起从小流传在这边的传说。</p>

刚才他的话没有说完全，石碑上是记载了县令祈雨的事，但也同样记载了，祭祀的供奉是人牲。</p>

拿生人做祭祀的物品，才得到了所谓神明的赐福。</p>

他们这边的传言，山顶的神庙能满足一切愿望，但是在许愿的同时，也要奉上令人难以承受的代价。</p>

从前有对夫妻一直没有孩子，就到山上去拜神，祈求能够生下小孩。</p>

后来妻子没多久果然怀孕了，结果分娩的当天，丈夫去外面找大夫时，脚一滑，直接掉在沟里。沟不深，本来就算摔下去就不至于死，但那天沟里突然多了一根树枝，直接穿透男人的胸膛。</p>

所以他们这边对于这个所谓的神明，比起敬，更多的是畏。</p>

溪山顶上的神庙就像一片乌云，沉沉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p>

就算知道代价巨大，但总有人会抵挡不住心中的欲望，去神庙祈求，从而导致更大的灾祸。</p>

贾周小时候偷偷跑进庙里过一次，神像双面，前面的神像敛着眉，一片慈悲，后面的那尊神像却是目眦尽裂，充满愤怒和怨气，像是厉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