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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约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面?”李萃群立刻问道。
“劳勃生路的起司咖啡馆。”万三良说道,“明天傍晚五点半整。”
“地图。”李萃群沉声说道。
胡四水立刻拉开了墙壁帷幕。
几人来到这幅上海全界地图前。
“起司咖啡馆位于劳勃生路的最东段。”董正国在李萃群的示意下,他拿起地图棒,说道,“此地再往东就是槟榔路。”
说到这里,董正国在地图上用指挥棒画了个线,“劳勃生路的最西段,过了梵三渡路的路口,再往西,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极司菲尔路。”
李萃群从董正国的手中接过地图棒,他在极司菲尔路上点了点,“看明白什么没有?”
“程续源为何选择在劳勃生路?”陈明初皱眉说道,“这里距离我们这里虽然已经颇为邻近了,这是出于‘灯下黑’的考量?”
“事实上,上次在静安寺路见面,那里也离我们这里并不算太远。”董正国想了想说道。
李萃群的地图棒在地图上向西北方向稍稍一点,众人看过去,那是曹家渡。
“曹家渡的情况,诸位想必也是非常清楚的。”李萃群沉声说道,“此地管理混乱,人员复杂,我一直怀疑军统在这一带有着相当人员潜伏。”
“主任的意思是,程续源之所以选择劳勃生路的起司咖啡馆,除了因为灯下黑的考量,还因为他们在此地附近有相当的人手?”董正国沉吟问道。
“确实有这种可能。”万三良思忖说道,“陈功书这人非常注重隐蔽性,他特别强调外勤单位要尽量选择管理混乱,鱼龙混杂之处。”
他看着李萃群,“我的行动四大队,就是在苏州河沿岸,比邻混乱的窝棚区。”
“不管程续源出于什么考虑,这一次务必将此人生擒活捉。”李萃群用地图棍在劳勃生路附近画了个圆圈,他厉声说道,“明日四水的行动队参与抓捕工作,绝对不能让程续源再脱钩了。”
“是!”几人齐声说道。
……
“怎么选择劳勃生路?”桂倩帮丈夫按摩肩颈,程续源有较为严重的肩周炎,她担心的眉头紧皱,“这里距离极司菲尔路也太近了。”
“正是因为靠近极司菲尔路,那帮数典忘祖的家伙才反而会松懈。”程续源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有一点他没有告诉妻子,军统行动二大队便在距离极司菲尔路附近的曹家渡隐蔽。
曹家渡由于地处偏僻,治安情况堪忧。
《申报》便有文载“有青年子弟,猎艳寻春,俟妇女出栈之时,任意轻薄。……且流氓无赖等俟身人丛,混迹期间。”
因此“顾散工之际,被流氓拦截调戏,以致滋生事端者时见于报。”
八一三”淞沪抗战之后,因曹家渡毗邻租界,相对安全,华界沦陷区内大批工厂企业转移至此。
此地工友聚集,人员复杂。
曹家渡地区便利的交通以及复杂的人口结构也为各类丑恶行为的滋生提供土壤。
而客观上,此地也正合适军统外勤单位隐蔽。
他选择在劳勃生路与万三良接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届时上海区行动二大队会派员暗中保护他,一旦事有变,也可及时应对。
尽管事实证明章燊才被惊走之事,纯属误会,此后并无进一步发现异常,而根据他派人调查的结果,程千帆当时确实是去大光明戏院看电影的:
程千帆看的电影是《六十年后上海滩》,这是一个小孩子颇为喜欢看的滑稽电影,这也符合程千帆带着其年幼的义妹看电影的事实。
饶是如此,经过上次的惊吓,程续源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的逻辑就是,既然有事情惊动,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这其中必然是有些缘由因果的,不能大意。
故而他选择行动二大队可以支援和保护的劳勃生路起司咖啡馆与万三良秘密会面。
既是灯下黑,若是有突发情况,也多为敌人突然发现端倪,如此也可在敌人没有能够迅速调集人马包抄之前,在足够的保护力量的帮助下实现成功脱险。
“我不懂这个,我只知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桂倩的脑袋贴着丈夫的后脑勺,“兵荒马乱的,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和孩子们可怎么办?”
“倩云,你也是久经考验的了,党国……”程续源叹口气说道。
桂倩是电台一组组长,不过,陈功书履新上海区区长后,便首先控制、改组了电讯科,桂倩作为程续源的妻子,首当其冲被拿下电台一组组长一职。
桂倩很生气,然后便赌气在家相夫教子,不理上海区事务。
“党国有其他人。”桂倩红了眼睛,“我和孩子们现在只有伱。”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程程续源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我已经安排好了,有有力弟兄暗中保护我。”
他仔细思忖过,除非万三良出问题,不然这样的会面基本上还是较为安全的。
……
程续源撑着一把雨伞。
他左手牵着八岁的女儿,右手牵着五岁的儿子。
妻子桂倩撑了一把油纸伞,跟在后面,看着漫步在石板路上的爷仨,她的眉眼间满是幸福的笑。
儿子淘气。
看到前面有一个水坑,小家伙突然跑过去一蹦。
泥水溅了爸爸和姐姐一身。
姐姐生气了,追着要打弟弟,弟弟咯咯笑的跑开了。
程续源撑着伞,看着这一幕,也是乐的哈哈大笑。
茅山。
一支新四军队伍正在急行军,敌人对茅山抗日根据地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扫荡。
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
这是警卫排的战士在阻击敌人,为机关单位的转移拖延时间。
黄小兰抱紧怀里的何胜利。
小家伙对枪炮声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了,非但不害怕,还伸了伸小手,指了指枪炮声响起的方向。
“这个小囡囡,长大了一定是一位打鬼子的巾帼英雄。”身旁的潘大姐笑着说道,疲惫的面容下是坚定的目光,她的身上背着一个娃娃,那是警卫排耿排长的孩子。
“我不希望她当英雄。”黄小兰张了张干瘪缺水的嘴唇,说道,“只希望我们打跑了鬼子,娃娃们不要再受苦。”
“同志们,加快脚步,快,快,快。”
抬着重伤员担架的战士咬紧牙关,拼命前进!
……
这是一个秋雨弥散的天气。
程千帆赴约来到了特高课。
荒木播磨打电话请他来欣赏美景。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深深的吸了几口,看着眼前的美景。
全林就那么的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神看着落雨的天空。
他的两只眼珠子都被挖出来了。
两只手都被斩断,不,确切的说是被钝器硬生生的砸烂的,手臂的骨头几乎是支离破碎。
整个胸膛没有一块好肉,焦黑发臭。
他还活着。
因为他在歌唱。
尽管因为受创极为严重,他有气无力,听在程千帆的耳中,这歌曲却是那么的雄壮,是那么的悲壮,那么的令人……难受!
全林唱的是田先生、聂先生创作的《毕业歌》。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
“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他在唱什么?”荒木播磨问。
“听不清。”程千帆淡淡说道,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地上的全林。
他接过了荒木播磨递过来的一支烟,点燃了,轻轻吸了口烟卷,写意的吐了口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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